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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眷恋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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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年克制住了总不由自主往生化院跑的双腿后发现,如果不是想着要遇见,她跟纪言信完全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除了偶尔,她按捺不住想去看看他,就会借着找刘夏一起吃饭的借口,在实验室守株待兔。

    运气好的时候,能看见纪言信带着学生做课题。

    他的白大褂似乎永远都是笔挺的,领口露出一小截他的衬衫领口,背对着她的背脊宽阔又挺拔。

    光是一个背影,就让戚年的芳心摇摇欲坠。

    对于戚年时不时的出现,纪言信和生化院的学霸们早已习惯成自然,毕竟,有那么一段时间,戚年几乎是天天来生化院报到。

    那出勤率,都快赶上生化院的学生了。

    将近期末,戚年也渐渐收了心,准备应对期末考试。

    小事上她虽然马虎,可大事却绝对不会含糊。

    漫长的“临时抱佛脚”期终于迎来了检验它的一刻。

    但打死戚年她都没想到……她公选课的监考老师居然会是——

    纪言信!

    考试前十分钟。

    戚年用笔尖支着下巴,困得脑袋一点一点时,便听周围悚然发出倒抽凉气的惊呼声。

    她的眼帘掀开一条小缝,见到监考老师拎着试题卷走进来,又很安心地闭上眼……

    她昨晚赶出版社的封面稿,又友情帮一个要好的作者做封面,因为这两件事在期末前就约好了。偏偏戚年拖延症犯了,直到昨晚拖不下去了,这才捡起来,一直折腾到凌晨才睡下。

    要不是刘夏起床后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她这会儿应该在公寓的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纪言信走到讲台上。

    这样寒冷的早晨,他一路走来,眼睫、眉毛都染上了清晨深重的轻雾。

    他敛眉,再抬眼。

    一个简单的动作,立刻止住了教室里嗡鸣不止的声音。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装着试卷的档案袋一角打开,开始分发试卷。

    纸张翻折的声响传来时,戚年已经打起精神,揉着还惺忪的双眼,等监考老师发卷。

    一直到此刻,她都丝毫没有意识到,本次公选课的监考老师竟然是纪言信。

    时间还很充裕,纪言信不紧不慢地抽了一张试卷放在戚年的桌上。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眼前一晃而过,戚年的眼睛下意识地一睁,顺着那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手,傻乎乎地抬起头来。

    纪言信已经错开了视线,他微低着头,眉目之间淡淡的,像是还凝结着冰霜的清晨,浑身的清冷气息,透出隔着一座远山般的悠远。

    戚年吃惊地咬住笔帽,还在不停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考试的时候睡着了……

    居然,居然……那么没有骨气地梦见了纪言信!

    直到——

    纪言信抬腕看了眼时间。

    清冷着嗓音开口:“诚信考试。”

    简短的四个字后……

    是戚年用力过猛咬碎了笔帽的声音。

    是、真、的!

    幸好,她吃惊没多久,就捡回了理智,抱了那么久的佛脚,可不能白抱了。

    除了脑子里时不时会不可控制地冒出“为什么不关心下考试安排表”“蓬头垢面无精打采地见男神好羞耻啊”“回头去微博上面告诉小天使们,大家都会为这种命运的安排炸了吧”之类的想法之外,其余一切都在戚年的可控范围之内。

    她平时上课认真听,加上期末考试准备充足,这次试卷又简单,她几乎是第一个写完的人。

    没心思再检查一遍,戚年就悄悄支起手偷偷看纪言信。

    他坐在讲台后,丝毫没有在监考的自觉,连坐姿都是随意的,那双漂亮的手正翻着书,一页一页,没有认真看,倒像是数着页数,打发时间。

    似乎是察觉到从各个方向冒出来的关注,他按着书页的手指一顿,目光落在书上良久,这才悠然抬起,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

    眼神微凉,不苟言笑时,带了几分威压,让人不敢直视。

    戚年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困,眼看着时间还早,她用左手支着脑袋,伪装出认真检查试卷的样子,悄悄闭上眼……

    眯一会儿,她就眯一会儿。

    戚年这一觉睡得脖子酸疼,但当着纪言信的面,她又不敢伸胳膊伸腿地活动活动,只能带着一身卡住的关节,交卷离开。

    刚走出教室,就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几步逼退。

    她缩了缩脖子,想着今天是考试的最后一天了,这才强打起精神,先去食堂吃饭。

    刘夏在食堂门口等她,一见到她就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来,“怎么样怎么样?”

    到这时,戚年要是还不知道刘夏是知情人的话,她这二十三年真是白活了。

    于是,她难得唬了一张脸,“你居然不提前告诉我!”

    “我就猜你不会关注考试安排表。”刘夏挽住她,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着,“在这么神圣的考试殿堂里偶遇男神,是不是跟打了鸡血一样?”

    戚年回想了下,一脸认真地回答:“我答完睡到交卷为止……你信吗?”

    刘夏顿时一脸便色,“就这样?”

    戚年继续严肃脸,“就这样!”

    “亏我考试的时候还心神不宁……”刘夏无力地叹了口气,“结果……你就给我听这个。”

    戚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让你不要想太多,学学我,心态平和。”

    刘夏哧了一声,不想理她。

    不知道前两天是谁对着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说:“夏夏,好恐怖啊。我掐指一算,都有个把月没见到纪老师了……相思病要病入膏肓了,嘤嘤嘤。”

    戚年等她转身,才迟疑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她睡着的时候……好像……

    被纪老师摸头杀了……

    考试睡觉无论在哪所学校,都是普遍又恶劣的行为。

    不时有巡考从教室外走过,戚年一听见脚步声就惊醒地睁开眼,然后抬头看一眼,确认解除危险警报,埋头,闭眼。

    反复几次,她已经全然不顾了。

    纪言信把书脊两侧一压,视线在最后一排的戚年身上落了片刻,轻轻地站起身,又轻轻地,走下了讲台。

    并不刻意地从走道里巡视过去。

    一步一步。

    直到迈到了她的身边。

    嗯?

    睡着了?

    真睡着了?

    胆子是真肥了……

    纪言信伸出手,正要轻敲她的桌子叫醒她,手刚伸出来,戚年仅用手掌撑着的脑袋一歪,他下意识地抬手,不动声色地轻扶了一下睡得毫无意识的她。

    收回手时,手心里还残留着她温热的体温。

    微微地发烫。

    心底蓦然有一处柔软在不经意间被触动。

    他收回手背到身后,轻轻握起。

    当作没看到一样,抬步迈过去,就像是一缕清风经过。

    风去了无痕。

    考试结束。

    戚年回公寓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搬回家住。

    晚上约了刘夏一起吃饭庆祝,这一次聚会,应该是今年最后一聚。刘夏姥姥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刘夏明天就要跟妈妈回J市。

    不出意外,开学之前是不会回来了。

    她盘膝坐在行李箱旁,周围围着一堆需要她处理安置的杂物。

    有专业课课本,也有她这学期采购的漫画本。

    为免收拾东西太无聊,她竖了平板在地上,播放着最近最火的韩剧,她不时地抬头看一眼,然后继续强迫症一般地规整着收拾她的行李箱。

    放在脚边的手机,响起微信的提示音。

    戚年低头一看,顺手点开。

    是戚妈妈的语音:“回来的时候把上次带走的保温盒带回来啊,你爸买了刚送我就被你顺走了,到现在也没见着影子。”

    保温盒?

    戚年握住手机的手指一僵,努力地回想着。

    那个粉蓝色的保温盒……她好像是拿给纪言信了……

    可是,拿回来了没有?

    她敲了敲脑袋,又折回厨房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遍,这才确认,她给了纪言信之后似乎就忘记拿回来了。

    所以这保温盒……她还要不要拿回来了?

    纪老爷子上次体检的结果有些问题,如今七十八岁的高寿,加上有纪老夫人的前车之鉴,纪荣不放心,在纪秋还没放假时就把纪老爷子接去美国。

    纪秋放寒假后,就一直住在纪言信的公寓里。

    戚年给她先发了条短信,委婉地问了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粉蓝色的保温盒。

    纪秋叼着苹果,去厨房翻找。

    原本懒洋洋地趴在地毯上玩球的七宝,一个鲤鱼打挺,纪秋前脚刚走,它后脚就追了上去,殷勤地候在冰箱门口摇尾巴……

    “不是给你拿吃的。”纪秋嘀咕了一声,开了柜子看有没有粉蓝色的保温盒。

    她这边开了忘记关回去,七宝爪子一抬就把柜子门拍回去。

    一人一狗,合作愉快……

    纪言信端着茶杯来倒水时,纪秋正忙得不亦乐乎,他在门口倚了片刻,见她没有什么收获,这才信步走进去,“找什么?”

    “找保温盒。”纪秋大致地形容了一下保温盒的样子,仰头看他,“堂哥你有看见吗?”

    纪言信懒懒地掀了掀眼帘,“嗯”了一声,“戚年问你要?”

    纪秋瞠目结舌,“堂、堂哥,你怎么知道?”

    “告诉她,明天下午过来一趟,我拿给她。”话落,想起什么,他转头看了纪秋一眼,“之前不是说想跟她学画画,你去确定下时间,我跟她谈谈酬劳。”

    纪秋跟着他走出厨房,边走边说:“我问过了,戚姐姐说星期一的时候正式开始,刚考完试她要在家当小猪。”

    纪言信的脚步一顿,微蹙了眉心,“当小猪?”

    纪秋忍俊不禁地点头道:“她这两天总是熬夜赶稿,又要应付考试,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说要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好好地补回来。”

    如纪秋所料,纪言信只微挑了挑眉,毫无兴趣地转身回了书房。

    她用脚尖蹭了蹭蹲坐在她脚边的七宝,沉沉地叹了口气,“堂哥怎么跟块石头一样,这样下去,戚姐姐可真的要八年抗战了。”

    七宝抬头看着她,纠结了几秒,忍痛把嘴里叼着的玩具球塞进纪秋的手心里。

    纪秋拿着被它啃得湿漉漉的玩具球,顿时……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来。

    她……又没难过!

    谁让它拿玩具来哄了?!

    戚年接到纪秋的回电时,正踮着脚去够衣柜顶囤着的两个玩偶。

    刚拽住一个角,就听纪秋小声又兴奋地告诉她:“堂哥让你明天下午过来一趟,他把保温盒拿给你。”

    戚年“嗯”了一声,反应不及,“过来一趟?过去哪里?”

    她把自己踮得更高些,用力扯住玩偶的尾巴,小心翼翼地往下拉。

    纪秋边逗狗边回答:“当然是公寓啦。”

    噼里啪啦——

    戚年没收住力,衣柜上两个玩偶落下来,还拽翻了一个铁盒子,咚的一声砸在她的额头上……

    嘶——

    疼死了!

    戚年的额头被铁盒砸出了一个犄角。

    不疼,却很难看……

    吃饭的时候,被毫无爱心的刘夏和李越嘲笑了一整晚,导致她都有了心理阴影,懒觉都没睡,折腾了些头发把伤口挡住。

    但不知道是心理问题还是……审美问题,总觉得……好丑!

    纪秋昨天听到那惨烈的声音后,第一时间表示慰问。

    但到底没有亲眼看见,对戚年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还是没有个具体的形象。于是,等吃过午饭后,她就满怀好奇地和七宝蹲在落地窗前等着戚年的到来。

    戚年对和纪言信有关的事情,永远都格外上心。

    她来的时候,纪言信还在书房。

    纪秋说他在开视频会议,不能打扰,就切了水果,端了饮料来招待她。

    有共同话题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时间就过得飞快。

    一个小时后,纪言信从书房里出来,见到戚年,还有一瞬的意外。

    转瞬,便想起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抬手虚指了一下书房的方向,“进去等我。”

    戚年乖乖地应了声,去书房等他。

    她前脚刚走,七宝后脚就跟上。

    来了书房,就趴在暖暖的羊毛毯上,四爪摊平,只卷着尾巴,偶尔在戚年目光落下来的时候,轻轻地一扫。

    纪言信进来时,手里端着两杯茶。

    见她拘谨地站着,他随意地指了指沙发,“坐。”

    书房里的窗帘半拉着,光线有些暗。就像是下午暮色即将到来时,透着一股沉邃的幽冷。

    纪言信也察觉到了,简单地解释:“昨晚没睡好,眼睛怕光。”

    说话间,他已经在长沙发的一侧坐下,把杯子轻放在桌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手指抵着杯底,把茶盏推到她的面前。

    茶水在昏暗的光线里,簇绿簇绿的,像是祖母绿的宝石,莹润又清澈。

    纪言信抬眼看她,“要站着和我说话?”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鼻音,微微的沙哑。

    戚年这才回过神,在他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这样近的距离,他强烈的存在感让戚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纪老师,你要是没休息好,我明天再来。”

    纪言信似乎是笑了一声,没立刻回答。

    他起身,去取了架在书上的眼镜戴上,顺便,看看邮箱里有没有他要的加急档案。

    戚年上一次见他戴眼镜,是在实验室里。

    他穿着白大褂,双手撑在桌面的两侧,凝神看着电脑显示的实验数据。

    眼镜的边框很容易修饰一个人的气质。

    意识到自己在走神,戚年赶紧收回思绪。

    不太习惯这样的安静,她轻咳了两声,打破这样的沉寂,“我很喜欢纪秋,教画画的事情没有必要那么严肃地对待,我今天……就是来拿保温盒的。”

    “保温盒我放在鞋柜上面了,你等会儿出去带上就好。”他站起身,原本想好要和她谈的事情,已经被她刚才那句话一字一字瓦解。

    又是一阵沉默。

    戚年抿了口茶,突然可悲地发现,他们之间的话题都实在少得可怜。

    他不愿意多说,而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捧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克制地绷紧了声线:“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纪言信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戚年站起身,怕踩到不知道趴在哪儿的七宝,低着头时刻注意着脚下。

    等走到了门边,手握上了门把。

    却听见身后,几步外,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清晰,沉稳。

    下一刻,一只手,从她的身侧越过,落在她面前的房门上,轻轻按住。

    戚年蓦然一僵,心跳如擂鼓。

    纪言信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让眼前的人承受多大的压力,压低了声音,嗓音微哑:“转过身来。”

    戚年没敢动。

    心底却狂喧:“这是要干吗!要干吗!”

    要是被壁咚的话,那是表现得情愿点,还是矜持地推开啊?

    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啊!

    “我说,”他淡了嗓音,这一次,含了笑,低沉清润,“转过身来。”

    戚年腿软了软。

    他说话时,微低了头。

    气息从她的耳郭上拂过,痒痒的,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羽毛在她心尖上轻轻地刷过,简直……不能忍!

    纪言信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转过身来。

    晦暗的光线里,他隐在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发光。

    他缓缓低下头来,原本按在她肩上的手指抬起,轻轻挑开她额前遮挡伤口的几缕发丝,似有意,又似无意地顺手一卷,缠在了指尖。

    戚年的声音都开始抖了:“纪、纪老师……”

    纪言信低眸,和她对视了几秒,问:“疼吗?”

    说话间,那温热的手指从她的犄角上拂过。

    戚年的心都像是被他用指尖一寸寸摸过去,心痒难耐。

    大概是察觉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过危险,纪言信只停留了一瞬,便松开了她的发丝,克制地往后退了一步,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依旧是沉稳矜贵的模样。

    戚年眨眼,再眨眼……

    然后……

    落荒而逃。

    戚年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当着纪言信的面落荒而逃了。

    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怯弱的人,在遇到无法承受的事情时,第一个想到的,永远不是挥剑而上。

    可这一次……她跑出来之后,就傻眼了。

    脚后跟凉凉的,她忘记换鞋……穿着纪言信家的室内拖鞋,就甩门跑了出来。

    此刻,站在公寓楼下,上楼换鞋也不是,直接走人也不是……

    尤其是——

    戚年低头,和蹲坐在她脚边的七宝面面相觑。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拐了男神的狗应该以什么理由把狗再送回去?

    纪秋嘴里还咬着香喷喷的鸭锁骨,呆愣地看着站在书房门口的纪言信,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哥……戚姐姐跑出去了。”

    纪言信眼底浮起压不住的笑意,“嗯”了声,不慌不忙地回卧室取了外套穿上,“等会儿把饭煮上,我带七宝去打针,晚点回来。”

    纪秋“啊”了一声,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明天吗?”

    “提前去。”纪言信拉开柜子,拿上七宝的牵引绳和免疫证,转身瞥了她一眼,“吃完开窗通通气,不然七宝回来又要撕床单。”

    纪秋“哦”了声,默默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鸭锁骨。

    关上门,纪言信轻叹了口气。

    纪言信下楼时,戚年果然没走远。

    正蹲在花坛边,抱着双膝和七宝大眼瞪小眼。

    一人一狗,还真是出其的和谐。

    七宝最先发现纪言信,戚年连它的身影都没看清楚,它已经谄媚又狗腿地缠到了纪言信的身边。

    他走一步,它就迈一步,亦步亦趋,像条小尾巴。

    戚年立刻站起来,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摆,糯糯地叫他:“纪老师。”

    纪言信停住脚步,站在原地。

    七宝没刹住车,一脑袋撞在纪言信的腿上,晕了晕。

    他忍不住弯唇,先弯腰给七宝套上牵引绳。

    长长的绳子落地,七宝低头,用牙齿叼住,自己牵着。

    纪言信揉了揉它柔软的脑袋,站起身,见戚年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招招手,“过来。”

    戚年抿了抿唇,思想斗争片刻,挪了一小步。

    纪言信略微沉默,朝她的方向迈去,把手里拎着的保温盒推给她,“拿好。”

    戚年赶紧接过来,抱在了怀里。

    纪言信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穿着的那双拖鞋上转悠了一圈,大约是在忍笑,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含混不清:“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戚年囧得就差徒手劈开一条地缝,把自己塞进去。

    他这么一调侃,戚年的脸皮生生薄了几分,一下涨得通红,可又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只能任由他边打量,边拿她打趣。

    原本就已经很窘迫,可他的目光毫不掩饰,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好像遇见他之后,什么丢人的事,她都做了一遍。

    “以后不要再做逃兵。”他的语气随意,深邃又清澈的眼底倒映着她的身影。

    戚年看见他眼里的自己,惶然不安。

    “不想听的时候可以捂住耳朵,不想看的时候可以遮住眼睛,但不要每次都落荒而逃。”纪言信微曲了膝盖,半蹲下来。

    戚年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惊得下意识地往后,刚退了一步,就被他扣住脚腕。

    温热的手指握着她的脚腕,那触感和温度,让她瑟缩了一下,涨红着脸,咬紧了下唇,有些别扭地想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

    纪言信抬头看了她一眼,微低了声音:“站稳,别动。”

    清润的声音压低,不容抗拒。

    戚年立刻乖乖听话。

    纪言信松开手,把拎在手里的黑色短靴放到她的面前,这才站起身。

    戚年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以为他会替她穿上鞋。

    可转念一想,如果会这样做,他就不是纪言信了。

    就她所了解的纪言信……也不会做这样逾矩的事情。

    她低下头,匆匆地换好鞋,“对不起。”

    这声道歉,也不知道是为了刚才鲁莽地穿着拖鞋又拐了狗跑下楼来,还是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又或者……

    两者皆有。

    纪言信像是没听见,把玩着车钥匙,问她:“我带七宝去医院打疫苗,要不要一起去?”

    戚年一怔,看了眼乖乖蹲坐在纪言信脚边寸步不离的七宝,忙不迭点头道:“要!”

    她唇角的笑意还未漾开,一抬头,蓦然撞进了他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漆黑的,像是无波无澜的古井水,沉默寂静。

    可戚年就是觉得……莫名柔和。

    宠物医院离纪言信的公寓并不远,或者说,纪言信的公寓坐落在Z市最好的地段,闹中取静,大到商场专柜,小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应有尽有。如果开车过去,不过几分钟而已。

    戚年牵着七宝坐在后座。

    原本抱在怀里的保温盒随意地放在了坐垫上。

    七宝似乎对这个粉蓝色的保温盒特别感兴趣,抬起前爪搭在座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纪言信透过后视镜往后瞄了眼,轻笑着提醒:“一旦七宝盯着一样东西超过一分钟,那件东西的下场就是被它撕得粉碎。”

    他估计了一下保温盒的坚硬程度,“这个应该碎不了,但难免会被它用来磨牙。”

    戚年立刻护着保温盒,丢到了副驾的座椅上,“为什么?它不喜欢吗?”

    “看情况。”纪言信略微沉吟,“也许是情绪焦躁需要发泄,或是只是单纯地想引起你的注意,有时候它只是想破坏……”

    “七宝温驯听话,聪明懂事,但也很调皮。”顿了顿,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的声音微沉了沉,“你应该,见识过了。”

    他指的是两次被七宝咬坏包的事。

    这么意有所指,戚年自然也回想了起来,但一想起七宝歪着脑袋一脸纯良无邪凝视你的表情,以及它撒娇时会打滚,会搭手,会求拥抱的萌态……

    戚年觉得,它无论做了什么调皮的事情,都可以原谅。

    歪头杀什么的……真心无力抵抗啊。

    就在她被七宝萌得周身都是粉红泡泡时,宠物医院也到了。

    纪言信在临时停车位里停了车,先下车去后座牵七宝。

    不料,刚欢天喜地地下了车,没几秒,七宝就抱头鼠窜地躲回了车里,一脑袋撞在戚年的腿上,拼命挣扎着往里钻。

    戚年错愕地问:“七宝害怕打针?”心里暗自觉得好笑。

    成年的金毛因为要打针,吓得瑟瑟发抖,这场面……真的是难得一见。

    纪言信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静,他示意戚年先下车,几下拎着七宝的项圈把它带下来。

    可即使这样,七宝依旧“呜呜”叫着,拼命地想离宠物医院远一点,再远一点。

    “七宝,”纪言信蹲下来,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柔声哄它,“我们只是来打疫苗,打完就回家,我陪着你,嗯?”

    他的温柔并不避忌她。

    那样耐心地边哄边安慰,直到七宝呜咽着在他掌心下渐渐妥协。

    戚年清楚地看见,他眼底漾开的柔和笑意,轻浅,却格外勾人心魄。

    她转身,默默地捂住胸口。

    心跳得……好快!

    耳朵热了!热了!

    又要煮熟了!

    刚迈进医院的大门,正在摆药品的医生转过头来,见到七宝,有些意外,随即,含笑问道:“哄它进来花了几分钟?”

    “没留意。”纪言信把免疫证递给他,“提前一天。”

    万医生接过来翻了翻,留了句“稍等”,转身去拿针剂。

    打针的过程很快,一支狂犬疫苗,一支犬瘟热活性病毒疫苗。七宝很配合,全程连哼一声都没有,脑袋耷拉在纪言信的膝盖上,可怜兮兮地看着戚年。

    戚年摸了摸它的脑袋,“乖,我下次给你带鸡胸肉吃。”

    她话音刚落,原本蔫不拉几的狗顿时抬爪拍了她一下。

    戚年毫无准备之下,被它一爪拍愣了。

    纪言信缴完费用正好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把一人一狗拎上车,纪言信送戚年回家。

    几个路口,相邻的一条街,他却开得格外缓慢,直到戚年的小区门口,他把车停在距离小区不远的大树下,丝毫没有放她下去的意思。

    戚年推了推车门,没推开,转头看他,“纪老师,车锁没开。”

    “嗯。”他懒懒地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眼趴在坐垫上,一脸“狗生无望”的七宝,微缓了语气,对她说,“陪我坐一会儿。”

    戚年立刻识趣地坐好。

    她隐隐地觉得纪言信是有话跟她说,也不打扰,低头戳开手机游戏,打发时间。

    直到——

    手心里的手机被他抽走。

    戚年正要转头,脑袋被他轻轻地往下一压。

    随即,是他微微喑哑的声音响起:“别转头,也不准看我,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着就好。”

    戚年的呼吸一窒,双手不由握拳。

    半晌,才点头,答“好”字时没忍住,抖了抖。

    纪言信看着她瞬间红起来的耳朵和脸颊,满意地松开手,措辞道:“我今年二十八岁,父母在美国经商,有一家上市公司,所以我从小在美国长大,是家里的独子。一年前回国,在Z大生化院任教。有一段感情史,无疾而终……”

    戚年屏息,忍不住打断他:“你、你告诉我这些干吗?”

    她的心乱成了一团乱麻,心脏急速跳动着,有什么东西从沸腾的血液里蔓延,在心尖会聚,心口烫得她几乎不敢呼吸,只能无措又徒劳地拼命遏制。

    不对,所有的都不对……

    戚年发誓。

    她认真地听他说着每一个字,可这些组合在一起,她却什么也没听明白。

    他在说什么,他想告诉她什么,她都不懂。

    身旁,是他压得低低的闷笑声。

    和浑身紧绷,紧张得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戚年,完全两种画风。

    戚年咬住下唇,手指被她自己揪得发疼。

    “不是说喜欢我?”纪言信收敛起笑意,认真地回答,“我正在给你机会了解我。”

    “这么明显,”他转头看着她,目光清澈,“难道你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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