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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朕不给，你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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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盯着严邶静，耐心的等待着她抬起头，和自己的目光对视。
严邶静果然慢慢抬起头，缓缓说道：“微臣原本也想请圣上息怒，但转念一想，不知圣上这份罪己之词何怒之有，于是又觉得微臣这一跪颇为不妥。”
女皇被严邶静这一番说辞说得当场噎住了，只觉得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严邶静：“陛下因得道而多助，万民仰君治国才学，最为难得的便是克勤纳谏，时时以前朝为镜，勇于拨乱反正，当初御批核准《柳州金玉图鉴》印版便可证明如此。”
“而如今正是天下文人志士称颂女皇陛下明理修学、功在千秋之时，陛下更应该反思前情，纠正冤判，莫让彭泽县县令这等治国大才屈居乡隅才是！”
严邶静这番话说完，厅里跪着的这一大片武氏王族的骨干，已经全都汗流浃背了。
就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提“彭泽县县令”算是怎么一回事。
彼时的传奇名相狄仁杰正好因为受到推事院等小人的陷害，而被女皇发配到彭泽县，做了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官。
这其中原本就有很多耐人寻味的道理。
狄仁杰在推事院的狱中之时，为了先保住性命，全盘承认了自己造反的罪行，但却将一封书信偷偷写在了衣服上，由他的儿子秘密转交给了当时的圣上。
圣上于是亲自提审狄仁杰，终于发现当时狄仁杰上呈给自己的“谢死表”完全就不是他亲手所写，而是推事院伪造编撰的。
可是到了这里却有很多让人不解的问题。
既然圣上已经知道狄仁杰是被冤枉的，为什么没有替他彻底平反，官复原职呢？
如果说依然认为狄仁杰是有罪的，那就应该发配边疆，黥面刻字，永世不得录用便是了，可又为什么发配到一个彭泽县这样的小地方当一个地方县令呢？
另一边也同样蹊跷，如果认为推事院是故意搬弄是非，该当革职查办，裁撤权力才对，但却维持了原判，只是改轻了对狄仁杰的处罚，口头上训诫了赖敬诚等人，整个推事院毫发无伤。
当时的满朝文武知道这件事是这样一个结果，也都不难猜出女皇的真正心理，那就是——
——狄阁老，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你没罪，但我现在用得着推事院这帮小人，所以暂时先委屈委屈您老人家！
也正是因为狄仁杰的宰辅之位被拿下，推事院的酷吏势力变得如日中天，再也无人能够与其争锋，这才逐渐演变成当下这样只手遮天，独霸朝野的局面。
而现在厅里众人都跪下了，你一个大理寺的评事，七品小官，却在这里搬出狄仁杰的事例，劝谏圣上要么知错而改，而且还得改得彻彻底底，不能模糊中庸。
如此当面倒捋虎须的情景，谁不为严邶静捏一把汗！
此时的严邶静却毫不躲避女皇的眼光，毫无愧色的与之对视。
【要么你把我推出去砍了，要么你就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来，咱们接着谈！】
女皇也不是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个未来的世子妃性格居然这么刚，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
想到这里，不禁歪头看了看武城孝，武城孝原本站在父母的身旁，但现在晋王和晋王妃都跪着呢，他当然也只好跟着一起跪。
女皇不想真的就这么听从严邶静的意见，但又找不到一个台阶，便回头看了看上官婉儿。
“婉儿……现在的女官，倒是个个骨气不一般啊……”
上官婉儿素来深知女皇的心意，一听这话，已经知道女皇对严邶静的心意究竟如何了，急忙上前讲道——
“陛下当初既然准了严大人钦察御史，详究断案，任何人不得烦扰，如此金口玉言一出，严大人自然是奉旨行事，若说有什么直言相谏的骨气，那不也都是圣上给的嘛！”
【哎，还是人家上官婉儿会说话！】
【咱们再怎么混，也不如人家一句话，既和了稀泥，又捧了两边，谁也不得罪。】
【关键人家还点出了问题所在，这案子不是您当初让我彻底清查，一究到底的嘛！怎么现在触碰到了裴印年的案子，又不准人家翻案了呢？】
女皇被上官婉儿这一托，顺着台阶往下走了两步，气也稍顺了些。
对众人说了声：“你们都起来吧，什么息怒不息怒的，朕也没什么怒的！”
众人一听，稀里哗啦的纷纷起身，心里算是替严邶静松了一口气，心说要不是上官婉儿这一句话替你解围，女皇陛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饶过你去！
女皇盯着严邶静的脸，想着后面的措辞。
这时上官婉儿再上前，对着严邶静说了一句看似一半批评，一半鼓励的话：“咱们严大人的心里，还算是学会了存些敬畏之心，上次在圣上面前说得是‘以史为镜’，这一次，也知道了谨慎用词，说得是‘以前朝为镜’。”
【哈哈，这么小小的一个梗，居然都被上官大人给捕捉到了，这也实在是太细心了！】
这个典故，只有当时严邶静入宫面圣时，在场听到所有对话的三个人知道。
当时的严邶静为了劝诫女皇，不小心引用了“以史为镜”这四个字，后来突然想起这四个字是出自唐太宗之口，不禁一阵后怕。
好在女皇当时并不以为意，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女皇对当年的唐太宗主要的感情还是敬重和钦佩，埋怨和怪责的情绪很少。
而这一次严邶静在说到这一点时故意改了个说法，变成了“以前朝为镜”，这样就不算太敏感，没想到居然还是被上官婉儿给听出来了。
她当面“戳穿”严邶静的这点小把戏，听起来便好像是姐妹之间的嬉笑挤兑，但其实却是在圣上面前又给了一个大大的台阶。
意思就是女皇毕竟是女皇，这丫头并不是真的对你一点都不害怕，她敬畏之心肯定是有的，我说的这些就是个证明。
女皇当然也听懂了上官婉儿的意思，微微一笑。
笑了，这就算是真的顺台阶下来了。
严邶静这时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微臣为刚才的鲁莽请罪！”
女皇笑着揶揄道：“你这丫头，别人都跪的时候你敢站着说话，如今朕让大家都起来了，你却不肯平身，这是完全不把朕的话放在眼里的意思吗？”
严邶静能听得出女皇话里的笑意，更何况既然是叫自己“丫头”，一定也是没有真正的怪罪之意。
严邶静继续说道：“刚才他们请陛下息怒，我觉得陛下又没有真的生气，当然不肯和他们一起跪，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我是为自己刚才的鲁莽顶撞谢罪，所以当然要跪。”
女皇：“呵呵，你也知道你的顶撞是鲁莽的了？”
“虽然没有扯袖直谏，但是也算得上是大言不惭，自比先贤了！实在是鲁莽之至，鲁莽之至！”
“扯袖直谏”，说的依然是唐太宗和魏征之间的典故，既然提到唐太宗，女皇并不是真的介意，还不如把这个梗再用一次。
这叫call back。
女皇和上官婉儿相视一眼，果然各自露出了笑容。
“行了丫头，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吧！”女皇忍着笑意说道。
上官婉儿这时急忙向女皇深深的鞠了一躬，“既如此，微臣便扮作后宫女官，庆贺皇上得此‘君明臣直’美誉之喜！”
上官婉儿这里所说的“君明臣直”，是当时的长孙皇后替魏征开解求情时，率一众后宫齐声奉承唐太宗的话，女皇当然也是一听就明白了。
这番不动声色绕着弯的吹捧，将女皇的能力比作唐太宗，比直接的吹捧英明神武什么的要高的多了，女皇自然也是非常受用。
女皇笑着摆摆手：“你俩都够了，起来说正事。”
严邶静这才站起。
女皇：“朕知道你们心意，今天这厅里所来之人，都是朕一一安排来的，既然唤了你们来，你们原本也该知道朕的心意！”
“如今推事院做的有些事，确实有僭越之嫌，朕也早就有拨乱反正之心，只是由于这些年放纵其权威太多，如今有些收不回来了，朕也觉得有些为难。”
“丫头，你可知道，为什么出城迎你回来的，是左龙武军吗？”
【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就算不知道也猜得出来，不过现在只能说不知道。】
“微臣心知一定是陛下体恤微臣安危，派亲兵守护，但却不知其中道理，还请陛下明示！”
“呵呵，你这丫头呀，倒是先学会了朝中这些老家伙的油嘴滑舌……”
“因为朕收到兵部的线报，说城里城外有些军营的统领，要么收了推事院的好处，莫名官升，德不配位，要么不愿同流合污，降职削衔，再无实权……”
“这眼瞅着，朕的十几万禁卫军，就快不是朕的了！”
【啊？……原来推事院一直在染指禁卫军？】
【那……那不是……那不是要造反了吗？】
“所以，朕就想，趁你回洛阳城这件事，摆个场子给那些推事院的看看，这禁卫军，到底是听谁的！”
女皇盯着严邶静，耐心的等待着她抬起头，和自己的目光对视。
严邶静果然慢慢抬起头，缓缓说道：“微臣原本也想请圣上息怒，但转念一想，不知圣上这份罪己之词何怒之有，于是又觉得微臣这一跪颇为不妥。”
女皇被严邶静这一番说辞说得当场噎住了，只觉得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严邶静：“陛下因得道而多助，万民仰君治国才学，最为难得的便是克勤纳谏，时时以前朝为镜，勇于拨乱反正，当初御批核准《柳州金玉图鉴》印版便可证明如此。”
“而如今正是天下文人志士称颂女皇陛下明理修学、功在千秋之时，陛下更应该反思前情，纠正冤判，莫让彭泽县县令这等治国大才屈居乡隅才是！”
严邶静这番话说完，厅里跪着的这一大片武氏王族的骨干，已经全都汗流浃背了。
就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提“彭泽县县令”算是怎么一回事。
彼时的传奇名相狄仁杰正好因为受到推事院等小人的陷害，而被女皇发配到彭泽县，做了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官。
这其中原本就有很多耐人寻味的道理。
狄仁杰在推事院的狱中之时，为了先保住性命，全盘承认了自己造反的罪行，但却将一封书信偷偷写在了衣服上，由他的儿子秘密转交给了当时的圣上。
圣上于是亲自提审狄仁杰，终于发现当时狄仁杰上呈给自己的“谢死表”完全就不是他亲手所写，而是推事院伪造编撰的。
可是到了这里却有很多让人不解的问题。
既然圣上已经知道狄仁杰是被冤枉的，为什么没有替他彻底平反，官复原职呢？
如果说依然认为狄仁杰是有罪的，那就应该发配边疆，黥面刻字，永世不得录用便是了，可又为什么发配到一个彭泽县这样的小地方当一个地方县令呢？
另一边也同样蹊跷，如果认为推事院是故意搬弄是非，该当革职查办，裁撤权力才对，但却维持了原判，只是改轻了对狄仁杰的处罚，口头上训诫了赖敬诚等人，整个推事院毫发无伤。
当时的满朝文武知道这件事是这样一个结果，也都不难猜出女皇的真正心理，那就是——
——狄阁老，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你没罪，但我现在用得着推事院这帮小人，所以暂时先委屈委屈您老人家！
也正是因为狄仁杰的宰辅之位被拿下，推事院的酷吏势力变得如日中天，再也无人能够与其争锋，这才逐渐演变成当下这样只手遮天，独霸朝野的局面。
而现在厅里众人都跪下了，你一个大理寺的评事，七品小官，却在这里搬出狄仁杰的事例，劝谏圣上要么知错而改，而且还得改得彻彻底底，不能模糊中庸。
如此当面倒捋虎须的情景，谁不为严邶静捏一把汗！
此时的严邶静却毫不躲避女皇的眼光，毫无愧色的与之对视。
【要么你把我推出去砍了，要么你就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来，咱们接着谈！】
女皇也不是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个未来的世子妃性格居然这么刚，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
想到这里，不禁歪头看了看武城孝，武城孝原本站在父母的身旁，但现在晋王和晋王妃都跪着呢，他当然也只好跟着一起跪。
女皇不想真的就这么听从严邶静的意见，但又找不到一个台阶，便回头看了看上官婉儿。
“婉儿……现在的女官，倒是个个骨气不一般啊……”
上官婉儿素来深知女皇的心意，一听这话，已经知道女皇对严邶静的心意究竟如何了，急忙上前讲道——
“陛下当初既然准了严大人钦察御史，详究断案，任何人不得烦扰，如此金口玉言一出，严大人自然是奉旨行事，若说有什么直言相谏的骨气，那不也都是圣上给的嘛！”
【哎，还是人家上官婉儿会说话！】
【咱们再怎么混，也不如人家一句话，既和了稀泥，又捧了两边，谁也不得罪。】
【关键人家还点出了问题所在，这案子不是您当初让我彻底清查，一究到底的嘛！怎么现在触碰到了裴印年的案子，又不准人家翻案了呢？】
女皇被上官婉儿这一托，顺着台阶往下走了两步，气也稍顺了些。
对众人说了声：“你们都起来吧，什么息怒不息怒的，朕也没什么怒的！”
众人一听，稀里哗啦的纷纷起身，心里算是替严邶静松了一口气，心说要不是上官婉儿这一句话替你解围，女皇陛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饶过你去！
女皇盯着严邶静的脸，想着后面的措辞。
这时上官婉儿再上前，对着严邶静说了一句看似一半批评，一半鼓励的话：“咱们严大人的心里，还算是学会了存些敬畏之心，上次在圣上面前说得是‘以史为镜’，这一次，也知道了谨慎用词，说得是‘以前朝为镜’。”
【哈哈，这么小小的一个梗，居然都被上官大人给捕捉到了，这也实在是太细心了！】
这个典故，只有当时严邶静入宫面圣时，在场听到所有对话的三个人知道。
当时的严邶静为了劝诫女皇，不小心引用了“以史为镜”这四个字，后来突然想起这四个字是出自唐太宗之口，不禁一阵后怕。
好在女皇当时并不以为意，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女皇对当年的唐太宗主要的感情还是敬重和钦佩，埋怨和怪责的情绪很少。
而这一次严邶静在说到这一点时故意改了个说法，变成了“以前朝为镜”，这样就不算太敏感，没想到居然还是被上官婉儿给听出来了。
她当面“戳穿”严邶静的这点小把戏，听起来便好像是姐妹之间的嬉笑挤兑，但其实却是在圣上面前又给了一个大大的台阶。
意思就是女皇毕竟是女皇，这丫头并不是真的对你一点都不害怕，她敬畏之心肯定是有的，我说的这些就是个证明。
女皇当然也听懂了上官婉儿的意思，微微一笑。
笑了，这就算是真的顺台阶下来了。
严邶静这时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微臣为刚才的鲁莽请罪！”
女皇笑着揶揄道：“你这丫头，别人都跪的时候你敢站着说话，如今朕让大家都起来了，你却不肯平身，这是完全不把朕的话放在眼里的意思吗？”
严邶静能听得出女皇话里的笑意，更何况既然是叫自己“丫头”，一定也是没有真正的怪罪之意。
严邶静继续说道：“刚才他们请陛下息怒，我觉得陛下又没有真的生气，当然不肯和他们一起跪，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我是为自己刚才的鲁莽顶撞谢罪，所以当然要跪。”
女皇：“呵呵，你也知道你的顶撞是鲁莽的了？”
“虽然没有扯袖直谏，但是也算得上是大言不惭，自比先贤了！实在是鲁莽之至，鲁莽之至！”
“扯袖直谏”，说的依然是唐太宗和魏征之间的典故，既然提到唐太宗，女皇并不是真的介意，还不如把这个梗再用一次。
这叫call back。
女皇和上官婉儿相视一眼，果然各自露出了笑容。
“行了丫头，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吧！”女皇忍着笑意说道。
上官婉儿这时急忙向女皇深深的鞠了一躬，“既如此，微臣便扮作后宫女官，庆贺皇上得此‘君明臣直’美誉之喜！”
上官婉儿这里所说的“君明臣直”，是当时的长孙皇后替魏征开解求情时，率一众后宫齐声奉承唐太宗的话，女皇当然也是一听就明白了。
这番不动声色绕着弯的吹捧，将女皇的能力比作唐太宗，比直接的吹捧英明神武什么的要高的多了，女皇自然也是非常受用。
女皇笑着摆摆手：“你俩都够了，起来说正事。”
严邶静这才站起。
女皇：“朕知道你们心意，今天这厅里所来之人，都是朕一一安排来的，既然唤了你们来，你们原本也该知道朕的心意！”
“如今推事院做的有些事，确实有僭越之嫌，朕也早就有拨乱反正之心，只是由于这些年放纵其权威太多，如今有些收不回来了，朕也觉得有些为难。”
“丫头，你可知道，为什么出城迎你回来的，是左龙武军吗？”
【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就算不知道也猜得出来，不过现在只能说不知道。】
“微臣心知一定是陛下体恤微臣安危，派亲兵守护，但却不知其中道理，还请陛下明示！”
“呵呵，你这丫头呀，倒是先学会了朝中这些老家伙的油嘴滑舌……”
“因为朕收到兵部的线报，说城里城外有些军营的统领，要么收了推事院的好处，莫名官升，德不配位，要么不愿同流合污，降职削衔，再无实权……”
“这眼瞅着，朕的十几万禁卫军，就快不是朕的了！”
【啊？……原来推事院一直在染指禁卫军？】
【那……那不是……那不是要造反了吗？】
“所以，朕就想，趁你回洛阳城这件事，摆个场子给那些推事院的看看，这禁卫军，到底是听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