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束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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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完年猪，单留下后腿和膀子，范家人手脚利索地将猪肉割成五六尺长的长条，挤干水分，撒上盐巴，待猪肉表面变干，盐巴也已浸透猪肉，就把腌好的猪肉挂在仓库的房梁上，阿花的窝安在仓库里，也不偷吃猪肉，它如今被范家人喂得很好，不再无精打采的，范宁每天舀些玉米面饭，浇上两勺菜汤，泡软了喂它，它吃饱了就爬到屋顶上晒太阳，晚上则回窝里守着，老鼠不敢在它面前造次，范家的粮食和腊肉安全的很。
范思勉没摆成赏梅宴，腌好腊肉已经是腊月二十了，接近年关，谷昌乡下起雪来，道路被皑皑白雪覆盖，不便出行，红梅先前已经开了大半，如今只留下小半部分花骨朵，今年没那么多人来看稀奇，范家人觉得清净了不少，若是关系好的，来了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唠些家常，宾主尽欢，有那眼红的，见范思勉考了功名，家里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过，不免心中泛酸，这世上的人啊，能害你的多是了解你的人，因为他熟悉你，可以造谣生事，若是不熟悉，想要造谣都不知从何而起。
腊月二十七这日，村长劳山带着儿子劳英来了，范思勉将他们迎到了堂屋，劳山先是赞了一遍院子里的红梅，问道：“二郎，咱们村，就你和张朗有功名在身，不过他是日日在家里收收地租，而能凭借学识谋得差事的只有你一人，咱们村里的人，个个都羡慕你们两家，家里生了男孩的，都恨不得能学到你俩的十之一二啊！”
范思勉谦虚道：“我死读书了这十几年，不过是着了些运道，勉强过了院试，说起来，这些年我们家能在青山村安居乐业，多亏了村长您帮扶，二来乡亲们也热情厚道，实在当不得如此夸奖。”
劳山道：“咱们村友爱互助，着实令我欣慰，听闻你如今在青岭书院教书，不知开春可要招学生？”
范思勉道：“我如今在青岭书院教蒙学，书院的山长是卢清桐老先生，今年是元宵过后开学，往年开春后也是招学生的，今年大概也是如此吧，村长家中有人想要入学吗？”心想大多数人若是想送家中孩子上学，都是早早打听了入学的事，劳山今日才来问，不知是何缘故
劳山拉了儿子劳英到范思勉跟前站定，道：“我这儿子如今已经长到十岁，大字不识一个，我心里极为崇敬读书人，他虽然蠢笨了些，但却乖巧懂事，我希望他也能识两个字，不做睁眼瞎，听闻县里青岭书院先生很有学识，想问问他能不能去那里念书。”
范思勉笑着打量了劳英两眼，见他面容端正，憨厚亲切，道：“大郎聪明沉稳，若能来书院读书自然好，书院肯定喜欢，此事不难，到时候去报名即可，大郎初到书院，应从蒙学开始较好，不如等过了元宵，咱们一道去县城？”
劳山笑着道：“如此再好不过，不知去书院要准备些什么东西，我家你是知道，素来没人识字，于此事上一窍不通。”
范思勉道：“青岭书院每半月休息两天，笔墨纸砚自备，至于书本可以自己带，也可以租借书院里的，若无毁损每年每本书十文钱，若有毁损则要照价赔偿，县城里的学生可以回家吃饭睡觉，一年束脩为七钱银子，家离得远的可以在住宿舍，铺盖要自己准备，一年束脩一两银子，若是交足一年的口粮则束脩为八钱银子。”青岭书院的束脩其实不算贵，然而一两银子可以管一个五口之家一年温饱，所以说读书很费钱，底层人民大多读不起书。
劳山听了，握着的手紧了紧，心想以前只听说读书费钱，没想到光一年就要一两银子，怪不得多少人望而止步呢，他原先觉得等自己老了，就走走关系，给儿子弄个村长当当，能捞些油水，也体面，自从见了范家因为范思勉考了功名地位水涨船高，他有些不甘心儿子也做个睁眼瞎，想至此处，就道：“书院的安排倒也合理，家里凑上一凑还是能供他认两个字的，不知要送些什么见面礼？”
范思勉笑道：“这束脩的确耗费银钱，不过比起临县的却不算高，旁边几个县也是要一两，却只要银钱，卢山长也算厚道了，大郎初入蒙学也不必带什么见面礼，若是以后到了高年级，能拜书院里的先生为师，才需给先生见面礼。”
劳山道：“原来是这么个说法，以后还得你多教教他，这孩子十分皮实，以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不知你打算哪一日去学里？”
劳英默默看了父亲一眼，撇了撇嘴。
范思勉笑道：“虎父无犬子，您的公子必定十分出息的，我原打算正月十七去县里的，既然大郎要报名，不如早去一日，也好熟悉熟悉书院？”
劳山赞同，商议好此事，正准备告辞呢，劳英问道：“范先生，阿花最近可好吗？”
范思勉笑：“它如今住在仓库里，你阿宁妹妹每天喂它呢，要去看看它吗？”
劳英点头
劳山对他道：“阿花已经送给了你阿宁妹妹，你可别想着再抱回去。”
劳英点头，道：“我就是想瞧瞧它。”
范思勉唤了范宁，道：“你英子哥哥想去看看阿花。”
范宁表示没问题，带着劳英到了仓厨房，指了指烟囱，烟囱底下围着斑斑驳驳一团毛，阿花探出脑袋，喵了一声，看了看劳英，慢慢踱步过来蹭了蹭范宁的小腿，范宁道：“这几日天气冷，阿花爱睡在烟囱旁边。”
劳英道：“阿花如今倒是更有精神了些，以前在我家里时，总爱睡在灶里。”
范宁道：“灶里黑黑的，我娘怕烧火时伤到它，不用时就拿了块石板盖上，阿花夜里还会来我床上睡呢！”
劳英觉得新奇，道：“不过就是个畜牲罢了，竟然这样聪明！”
范宁道：“阿花可聪明了，它以前会抓老鼠，现在老了抓不动了而已，你会抓老鼠吗？”
劳英道：“我又不是猫，哪里会抓老鼠？”
范宁咯咯笑：“阿花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呀，可见它聪明得很！”
劳英语塞，摸了摸阿花，过了一会儿就回了堂屋，父子俩告辞。
晚上，范思勉同母亲和妻子说起劳山想让劳英去青岭书院的事。
秦氏道：“村长家在咱们村算得上家境好了，能送儿子去念书倒也不算吃力。”
顾氏道：“咱们村也该出几个读书人才好，整日里在这山坳里住着世世代代都是地里刨食，看天吃饭。”
范思勉道：“按照他家的条件，早几年就可以送儿子读书了，好在英子不过十岁，倒也不算太晚。”
顾氏道：“说到底还是村里读书人太少了，咱们村太穷。”
范宁道：“我也想读书！”
范思勉震惊：“你多大点就知道读书什么意思了？”他不常在家，总觉得女儿不过是个奶娃娃，比寻常小孩说话的早些罢了
秦氏婆媳俩却知道范宁怕是真的想读书呢
秦氏道：“这世上的学堂里哪有女子读书的，你就别想了。”
范宁道：“我好歹是童生老爷家的闺女，书香门第，不识字会让人耻笑的。”
范思勉听了这话，心里突然就舒坦了，道：“是该识两个字，女子也有人读《女则》《女戒》的，也能学些道理。”
范宁高兴笑着，道：“谢谢爹，您真好，真是开明！”心想她读过的书怕是比范思勉都多，然而这个时代的字和前世不一样，还是得想办法让父亲教一教她才好，等认全了字，想读什么书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范思勉对女儿的恭维受用得很
顾氏看着，心想孙女儿不过三言两语就能哄得罗氏将阿花送给她，又能说服家里人留下它，如今不过几句话就能让儿子教她认字，实在智多近妖，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杀完年猪，单留下后腿和膀子，范家人手脚利索地将猪肉割成五六尺长的长条，挤干水分，撒上盐巴，待猪肉表面变干，盐巴也已浸透猪肉，就把腌好的猪肉挂在仓库的房梁上，阿花的窝安在仓库里，也不偷吃猪肉，它如今被范家人喂得很好，不再无精打采的，范宁每天舀些玉米面饭，浇上两勺菜汤，泡软了喂它，它吃饱了就爬到屋顶上晒太阳，晚上则回窝里守着，老鼠不敢在它面前造次，范家的粮食和腊肉安全的很。
范思勉没摆成赏梅宴，腌好腊肉已经是腊月二十了，接近年关，谷昌乡下起雪来，道路被皑皑白雪覆盖，不便出行，红梅先前已经开了大半，如今只留下小半部分花骨朵，今年没那么多人来看稀奇，范家人觉得清净了不少，若是关系好的，来了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唠些家常，宾主尽欢，有那眼红的，见范思勉考了功名，家里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过，不免心中泛酸，这世上的人啊，能害你的多是了解你的人，因为他熟悉你，可以造谣生事，若是不熟悉，想要造谣都不知从何而起。
腊月二十七这日，村长劳山带着儿子劳英来了，范思勉将他们迎到了堂屋，劳山先是赞了一遍院子里的红梅，问道：“二郎，咱们村，就你和张朗有功名在身，不过他是日日在家里收收地租，而能凭借学识谋得差事的只有你一人，咱们村里的人，个个都羡慕你们两家，家里生了男孩的，都恨不得能学到你俩的十之一二啊！”
范思勉谦虚道：“我死读书了这十几年，不过是着了些运道，勉强过了院试，说起来，这些年我们家能在青山村安居乐业，多亏了村长您帮扶，二来乡亲们也热情厚道，实在当不得如此夸奖。”
劳山道：“咱们村友爱互助，着实令我欣慰，听闻你如今在青岭书院教书，不知开春可要招学生？”
范思勉道：“我如今在青岭书院教蒙学，书院的山长是卢清桐老先生，今年是元宵过后开学，往年开春后也是招学生的，今年大概也是如此吧，村长家中有人想要入学吗？”心想大多数人若是想送家中孩子上学，都是早早打听了入学的事，劳山今日才来问，不知是何缘故
劳山拉了儿子劳英到范思勉跟前站定，道：“我这儿子如今已经长到十岁，大字不识一个，我心里极为崇敬读书人，他虽然蠢笨了些，但却乖巧懂事，我希望他也能识两个字，不做睁眼瞎，听闻县里青岭书院先生很有学识，想问问他能不能去那里念书。”
范思勉笑着打量了劳英两眼，见他面容端正，憨厚亲切，道：“大郎聪明沉稳，若能来书院读书自然好，书院肯定喜欢，此事不难，到时候去报名即可，大郎初到书院，应从蒙学开始较好，不如等过了元宵，咱们一道去县城？”
劳山笑着道：“如此再好不过，不知去书院要准备些什么东西，我家你是知道，素来没人识字，于此事上一窍不通。”
范思勉道：“青岭书院每半月休息两天，笔墨纸砚自备，至于书本可以自己带，也可以租借书院里的，若无毁损每年每本书十文钱，若有毁损则要照价赔偿，县城里的学生可以回家吃饭睡觉，一年束脩为七钱银子，家离得远的可以在住宿舍，铺盖要自己准备，一年束脩一两银子，若是交足一年的口粮则束脩为八钱银子。”青岭书院的束脩其实不算贵，然而一两银子可以管一个五口之家一年温饱，所以说读书很费钱，底层人民大多读不起书。
劳山听了，握着的手紧了紧，心想以前只听说读书费钱，没想到光一年就要一两银子，怪不得多少人望而止步呢，他原先觉得等自己老了，就走走关系，给儿子弄个村长当当，能捞些油水，也体面，自从见了范家因为范思勉考了功名地位水涨船高，他有些不甘心儿子也做个睁眼瞎，想至此处，就道：“书院的安排倒也合理，家里凑上一凑还是能供他认两个字的，不知要送些什么见面礼？”
范思勉笑道：“这束脩的确耗费银钱，不过比起临县的却不算高，旁边几个县也是要一两，却只要银钱，卢山长也算厚道了，大郎初入蒙学也不必带什么见面礼，若是以后到了高年级，能拜书院里的先生为师，才需给先生见面礼。”
劳山道：“原来是这么个说法，以后还得你多教教他，这孩子十分皮实，以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不知你打算哪一日去学里？”
劳英默默看了父亲一眼，撇了撇嘴。
范思勉笑道：“虎父无犬子，您的公子必定十分出息的，我原打算正月十七去县里的，既然大郎要报名，不如早去一日，也好熟悉熟悉书院？”
劳山赞同，商议好此事，正准备告辞呢，劳英问道：“范先生，阿花最近可好吗？”
范思勉笑：“它如今住在仓库里，你阿宁妹妹每天喂它呢，要去看看它吗？”
劳英点头
劳山对他道：“阿花已经送给了你阿宁妹妹，你可别想着再抱回去。”
劳英点头，道：“我就是想瞧瞧它。”
范思勉唤了范宁，道：“你英子哥哥想去看看阿花。”
范宁表示没问题，带着劳英到了仓厨房，指了指烟囱，烟囱底下围着斑斑驳驳一团毛，阿花探出脑袋，喵了一声，看了看劳英，慢慢踱步过来蹭了蹭范宁的小腿，范宁道：“这几日天气冷，阿花爱睡在烟囱旁边。”
劳英道：“阿花如今倒是更有精神了些，以前在我家里时，总爱睡在灶里。”
范宁道：“灶里黑黑的，我娘怕烧火时伤到它，不用时就拿了块石板盖上，阿花夜里还会来我床上睡呢！”
劳英觉得新奇，道：“不过就是个畜牲罢了，竟然这样聪明！”
范宁道：“阿花可聪明了，它以前会抓老鼠，现在老了抓不动了而已，你会抓老鼠吗？”
劳英道：“我又不是猫，哪里会抓老鼠？”
范宁咯咯笑：“阿花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呀，可见它聪明得很！”
劳英语塞，摸了摸阿花，过了一会儿就回了堂屋，父子俩告辞。
晚上，范思勉同母亲和妻子说起劳山想让劳英去青岭书院的事。
秦氏道：“村长家在咱们村算得上家境好了，能送儿子去念书倒也不算吃力。”
顾氏道：“咱们村也该出几个读书人才好，整日里在这山坳里住着世世代代都是地里刨食，看天吃饭。”
范思勉道：“按照他家的条件，早几年就可以送儿子读书了，好在英子不过十岁，倒也不算太晚。”
顾氏道：“说到底还是村里读书人太少了，咱们村太穷。”
范宁道：“我也想读书！”
范思勉震惊：“你多大点就知道读书什么意思了？”他不常在家，总觉得女儿不过是个奶娃娃，比寻常小孩说话的早些罢了
秦氏婆媳俩却知道范宁怕是真的想读书呢
秦氏道：“这世上的学堂里哪有女子读书的，你就别想了。”
范宁道：“我好歹是童生老爷家的闺女，书香门第，不识字会让人耻笑的。”
范思勉听了这话，心里突然就舒坦了，道：“是该识两个字，女子也有人读《女则》《女戒》的，也能学些道理。”
范宁高兴笑着，道：“谢谢爹，您真好，真是开明！”心想她读过的书怕是比范思勉都多，然而这个时代的字和前世不一样，还是得想办法让父亲教一教她才好，等认全了字，想读什么书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范思勉对女儿的恭维受用得很
顾氏看着，心想孙女儿不过三言两语就能哄得罗氏将阿花送给她，又能说服家里人留下它，如今不过几句话就能让儿子教她认字，实在智多近妖，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