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得农爽，得农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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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打！不要打！”
这一幕，可让与猴儿同龄的文曲艳羡不已。文曲的老父，与文曲生性相克，动辄横眉冷对。虽云父子，简直是一对宿敌。
羊叔不抽烟，不喝酒，终年剃一个光光葫芦头。也从来不惦记美食，羊叔的“口草”是如此之好，一点霉干菜，就一碗白米饭，对他来说，就像是天下至味。来文曲家串门的耗子叔，每次看见羊叔吃饭，就会慷而慨之：
“嗐，看他吃饭时那香喷喷的样子，吃点霉干菜都像是吃红烧肉。”
俗话说：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俗话又说：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能设想，就是这样一个貌似诚实、性格有点像羊的老头，年轻时居然也曾颇妩媚风流过一阵子。有一次，他出外经商，结果呆在了省城的一家妓院流连忘返。他一副公子哥儿的时髦打扮，头戴礼帽，身穿长衫，手拄一根文明棍，眼前还遮了副墨镜。最后是他父母打发他兄弟牛伯一路跋山涉水，去了省城某窑子店，才将他死拉硬拽了回来。
同样，出乎很多人们意料的是，这样一个“羊”一样的老头，最终生出的三个儿子，则简直是“三匹恶狼”。尤其是羊叔的二儿子与三儿子，那份贪婪、那份冷漠、那份自私、那份吝啬……实实在在，“得农憎”。
小队的时候，每到夏日，到黄鹂村粮站交公粮。过磅的时候，像二狸这样举止轻佻的男子，你要他歇下来不干都难。总是忙不迭地帮忙抬上一筐又一筐稻谷往磅秤上过。过完了磅称以后，又一筐筐帮忙抬进粮仓。忙完了自个的，又帮别人。可是像羊叔的二儿子狒狒，就偷懒得很，往往将稻谷往粮站一挑，他就“靠边站”了。能偷一时闲且偷一时闲，能偷半日闲则更划算。不要说帮人家抬筐过秤，他连自己的那一份，也得人家给他弄。
狒狒曾当过花墩三队的几年会计。后因众人不满，遂落了选。
那一年，接替他“会计”一职的，是文曲。交接的时光早已过了。该交接的帐目狒狒却迟迟不交接，后来，好不容易，他弄了张清单，还有一把算盘恋恋不舍地交给了文曲，文曲幽了他一默：
“为何不再多放几天？”
这回，狒狒说了实话：
“本来，早就该交给你了。”
狒狒当花墩三队的会计时，最让人腹诽而且口诛笔伐的是他的记考勤。浙中方言，谓之“记工分”。他记工分居然不是在小队会议室记，而是带回家记。将一个队的考勤表放在家里。这就难保不出问题。
一个阴雨天，文曲因事去了羊叔家。劈头遇见羊叔家的“搭弟猪”猴儿，桌子前面正好摊开了小队的那份考勤表，手中握着一支圆珠笔，在糊涂乱抹着什么。他对文曲的骤然降临，毫没感觉是“蓬荜生辉”，对文曲这位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他脸上倏然掠过一丝恐慌。猴儿：
“干嘛？”
凭直觉，文曲发现猴儿正在干的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篡改工分牌。
你说这样的事情，倘若一旦公布于众，又是多么地“得农憎”！
最让文曲过目不忘的一件事是，一个大青白日，与羊叔一家同处一个四合院的王碌的小儿子蚂蟥，那时还是一个儿童，玩火**。火舌都从板壁的缝隙处舐向了邻居家的木板壁。幸亏一乡邻发现及时，拼命呼喊：
“着火啦！着火啦！大事不好啦！”
有人呼应：
“快快救火。”
此时，当务之急是什么？灭火！于是，众乡邻纷纷拿来水桶、脸盆、甚至是猪食桶，从距离最近的门前塘舀水扑火。这场大火很快就被扑灭。原因是，一、发现早，扑灭及时。二、人心齐泰山移。星星之火，还没燎原开呢，就被众人扑灭了。众人甚感zi慰：
“多亏xx眼尖，发现了火苗！”
“大家齐心，这火才扑灭得这么快。”
在这样的纷纷扰扰中，有一户人家，却连一个家庭成员也没参加灭火。而是自顾自埋头抢自家的财物。
谁家？
羊叔家！
羊叔一家四口——那年，大儿子猩猩已外出当兵去了——在众人七手八脚灭火之时，却在自顾自抢自家房子内的东西。
一张破桌子抬出了。
一张破床也被抬出了。
一只破箱子也被及时地抬出了。
甚至连洗脸架，破脸盆，一些坛坛罐罐都全抢出了。
这时，火却灭了。
你说，羊叔一家人这一天的举动，是不是危险“得农憎”？
再说几句题外话。
不多。
就几句。
想当年，不佞初学写作，曾经以此为素材，写了一篇千字小说，题目叫《门楼依旧》。寄给了当时尚未停刊的金华市文联主办的小小说季刊《三月》。该小说只见事不见人——这是初学习作者的通病——《三月》的“责编”余澜——公母待辨——给不佞的一封退稿信可谓一针见血：
“这是一篇记叙文，不是小说。小说不仅要写故事更要注重写好人物。”
您说这个余澜，他的这一番话，到底是“得农爽”还是“得农憎”？
何谓“的笃班”？
“的笃班”即“嵊县班”。
嵊县，现称“嵊州市”，属绍兴地区，却与东谷县毗邻。是越剧的发祥地。据说，嵊县出戏子。从前，嵊县的女孩子，大多生下不久就会唱戏。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们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嵊县班”之所以会被冠以“的笃班”。据说是——据说而已——是因为从前的越剧伴奏的后台音乐相对简单。伴随唱腔最多的一件乐器，即“鼓点”。前台的演员唱一句，“鼓点师”在后头就敲一记：
“的的笃！”
“的笃班”的名称即由此而来。
不知有没有人专门统计过中国的地方戏曲到底有多少种？不要说“到底”了，就说“大概”吧。“大概”有多少种？有没有这样的一部《中国戏曲史》？光以浙江一省而论，地方剧种就多达二三十种。既有宁波的甬剧，又有温州的鸥剧，还有流行于杭嘉湖一带的昆曲。绍剧。金华婺剧。就是一个小小的东谷县，芝麻绿豆大的一个地方，流行的地方戏居然也有三种。一、婺剧——这称得上是当家品种。二、傀儡戏——演出这种戏剧时，每个演员的头上都戴着一个“傀儡”。三、侯阳高腔。
都说，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然而，令人不解的是，绝大多数的东谷人，却并不怎么喜欢本地戏——婺剧。他们更痴迷的是邻县的越剧——“的笃班”。越剧唱腔婉转、细腻，尤其是演悲情戏，如《泪洒相思地》……那娓娓动人的旋律，简直是如泣如诉。一部越剧《红楼梦》的老戏曲电影，不知迷倒了多少中国观众？此外，《梁祝》《西厢记》《血手印》《屠夫状元》等都是越剧的保留剧目兼代表作。
“不要打！不要打！”
这一幕，可让与猴儿同龄的文曲艳羡不已。文曲的老父，与文曲生性相克，动辄横眉冷对。虽云父子，简直是一对宿敌。
羊叔不抽烟，不喝酒，终年剃一个光光葫芦头。也从来不惦记美食，羊叔的“口草”是如此之好，一点霉干菜，就一碗白米饭，对他来说，就像是天下至味。来文曲家串门的耗子叔，每次看见羊叔吃饭，就会慷而慨之：
“嗐，看他吃饭时那香喷喷的样子，吃点霉干菜都像是吃红烧肉。”
俗话说：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俗话又说：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能设想，就是这样一个貌似诚实、性格有点像羊的老头，年轻时居然也曾颇妩媚风流过一阵子。有一次，他出外经商，结果呆在了省城的一家妓院流连忘返。他一副公子哥儿的时髦打扮，头戴礼帽，身穿长衫，手拄一根文明棍，眼前还遮了副墨镜。最后是他父母打发他兄弟牛伯一路跋山涉水，去了省城某窑子店，才将他死拉硬拽了回来。
同样，出乎很多人们意料的是，这样一个“羊”一样的老头，最终生出的三个儿子，则简直是“三匹恶狼”。尤其是羊叔的二儿子与三儿子，那份贪婪、那份冷漠、那份自私、那份吝啬……实实在在，“得农憎”。
小队的时候，每到夏日，到黄鹂村粮站交公粮。过磅的时候，像二狸这样举止轻佻的男子，你要他歇下来不干都难。总是忙不迭地帮忙抬上一筐又一筐稻谷往磅秤上过。过完了磅称以后，又一筐筐帮忙抬进粮仓。忙完了自个的，又帮别人。可是像羊叔的二儿子狒狒，就偷懒得很，往往将稻谷往粮站一挑，他就“靠边站”了。能偷一时闲且偷一时闲，能偷半日闲则更划算。不要说帮人家抬筐过秤，他连自己的那一份，也得人家给他弄。
狒狒曾当过花墩三队的几年会计。后因众人不满，遂落了选。
那一年，接替他“会计”一职的，是文曲。交接的时光早已过了。该交接的帐目狒狒却迟迟不交接，后来，好不容易，他弄了张清单，还有一把算盘恋恋不舍地交给了文曲，文曲幽了他一默：
“为何不再多放几天？”
这回，狒狒说了实话：
“本来，早就该交给你了。”
狒狒当花墩三队的会计时，最让人腹诽而且口诛笔伐的是他的记考勤。浙中方言，谓之“记工分”。他记工分居然不是在小队会议室记，而是带回家记。将一个队的考勤表放在家里。这就难保不出问题。
一个阴雨天，文曲因事去了羊叔家。劈头遇见羊叔家的“搭弟猪”猴儿，桌子前面正好摊开了小队的那份考勤表，手中握着一支圆珠笔，在糊涂乱抹着什么。他对文曲的骤然降临，毫没感觉是“蓬荜生辉”，对文曲这位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他脸上倏然掠过一丝恐慌。猴儿：
“干嘛？”
凭直觉，文曲发现猴儿正在干的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篡改工分牌。
你说这样的事情，倘若一旦公布于众，又是多么地“得农憎”！
最让文曲过目不忘的一件事是，一个大青白日，与羊叔一家同处一个四合院的王碌的小儿子蚂蟥，那时还是一个儿童，玩火**。火舌都从板壁的缝隙处舐向了邻居家的木板壁。幸亏一乡邻发现及时，拼命呼喊：
“着火啦！着火啦！大事不好啦！”
有人呼应：
“快快救火。”
此时，当务之急是什么？灭火！于是，众乡邻纷纷拿来水桶、脸盆、甚至是猪食桶，从距离最近的门前塘舀水扑火。这场大火很快就被扑灭。原因是，一、发现早，扑灭及时。二、人心齐泰山移。星星之火，还没燎原开呢，就被众人扑灭了。众人甚感zi慰：
“多亏xx眼尖，发现了火苗！”
“大家齐心，这火才扑灭得这么快。”
在这样的纷纷扰扰中，有一户人家，却连一个家庭成员也没参加灭火。而是自顾自埋头抢自家的财物。
谁家？
羊叔家！
羊叔一家四口——那年，大儿子猩猩已外出当兵去了——在众人七手八脚灭火之时，却在自顾自抢自家房子内的东西。
一张破桌子抬出了。
一张破床也被抬出了。
一只破箱子也被及时地抬出了。
甚至连洗脸架，破脸盆，一些坛坛罐罐都全抢出了。
这时，火却灭了。
你说，羊叔一家人这一天的举动，是不是危险“得农憎”？
再说几句题外话。
不多。
就几句。
想当年，不佞初学写作，曾经以此为素材，写了一篇千字小说，题目叫《门楼依旧》。寄给了当时尚未停刊的金华市文联主办的小小说季刊《三月》。该小说只见事不见人——这是初学习作者的通病——《三月》的“责编”余澜——公母待辨——给不佞的一封退稿信可谓一针见血：
“这是一篇记叙文，不是小说。小说不仅要写故事更要注重写好人物。”
您说这个余澜，他的这一番话，到底是“得农爽”还是“得农憎”？
何谓“的笃班”？
“的笃班”即“嵊县班”。
嵊县，现称“嵊州市”，属绍兴地区，却与东谷县毗邻。是越剧的发祥地。据说，嵊县出戏子。从前，嵊县的女孩子，大多生下不久就会唱戏。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们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嵊县班”之所以会被冠以“的笃班”。据说是——据说而已——是因为从前的越剧伴奏的后台音乐相对简单。伴随唱腔最多的一件乐器，即“鼓点”。前台的演员唱一句，“鼓点师”在后头就敲一记：
“的的笃！”
“的笃班”的名称即由此而来。
不知有没有人专门统计过中国的地方戏曲到底有多少种？不要说“到底”了，就说“大概”吧。“大概”有多少种？有没有这样的一部《中国戏曲史》？光以浙江一省而论，地方剧种就多达二三十种。既有宁波的甬剧，又有温州的鸥剧，还有流行于杭嘉湖一带的昆曲。绍剧。金华婺剧。就是一个小小的东谷县，芝麻绿豆大的一个地方，流行的地方戏居然也有三种。一、婺剧——这称得上是当家品种。二、傀儡戏——演出这种戏剧时，每个演员的头上都戴着一个“傀儡”。三、侯阳高腔。
都说，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然而，令人不解的是，绝大多数的东谷人，却并不怎么喜欢本地戏——婺剧。他们更痴迷的是邻县的越剧——“的笃班”。越剧唱腔婉转、细腻，尤其是演悲情戏，如《泪洒相思地》……那娓娓动人的旋律，简直是如泣如诉。一部越剧《红楼梦》的老戏曲电影，不知迷倒了多少中国观众？此外，《梁祝》《西厢记》《血手印》《屠夫状元》等都是越剧的保留剧目兼代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