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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形势已经朝着始料不及的方向发展了,皇上也是时候该回京主持一切。”凌渊脸色凝重,沉声建议道。

    他也是想不到燕尚江居然会狗急跳墙,采取这样豁出去的剧烈方式来报复,莫怪于徐良庆那伙人私底下骂他老流氓老无赖。

    赵弘佑点点头,“朕明白,如今也是时候了。”

    当初离京本就有腾出空间让燕尚江与徐良庆放手争个你死我活之意,如今这局势虽与预料中有些不一样,但基本上可称得上是与希望相符。

    只是……不知怎的想到了有孕的苏沁琬,如今的她娇气得很,可受得住长途跋涉?可若放她留在庄上,他又不放心,尽管他也分不清是她离不得自己,还是自己离不得她。

    当晚苏沁琬听闻将要起程回京,心里顿时有些依依不舍,在庄子里可是自在许多,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也没有那些不想见的人来碍她的眼,原本会担心得时常与命妇们寒暄,可皇上最终却是还她一个耳根清净,除非她愿意,否则旁人轻易见不得她的面。

    可是回到宫里便不一样了,哪怕皇上再宠她,她在他的面前再恣意,但有些规矩还是得遵守的。

    赵弘佑见她那张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小脸一下子便皱了起来,心中怜惜,包着她的手柔声道,“小狐狸若是喜欢,明年咱们还到此处来可好?”

    说完,一边大手轻轻地覆在她的小腹上,语气更加的柔和,“明年,咱们带着小小狐狸一起来,带着她到这孕育了她的地方来。”

    苏沁琬软软地搂着他偎进他的怀中,糯糯地道,“你在哪,我与孩子自然是在哪的……”

    “是,咱们总是不会分开的。”赵弘佑爱极她的柔顺,在她脸上亲了又亲,一会又担心地叮嘱道,“若是途中感觉身子不适,一定要告诉我,千万莫要忍着,回京也不急于那一日两日的行程。”

    “好……”苏沁琬甜滋滋地拖长尾音应道。

    ***

    “御驾估计明日才能抵达京城,此处风大,娘娘小心着凉。”绿双轻轻地将手上的披风披到简淑仪身上,低声劝道。

    “本宫还是头一回见皇上为了别的事,而将朝廷大事摆在后头。绿双,你说,当年若是他对我们母子有如今待愉昭仪一半的上心,说不定,说不定皇儿也不会死于非命。”简淑仪怔怔地望着远方,片刻之后才喃喃地道。

    绿双心口一痛,勉强压下心中悲苦哑声道,“当年皇上亲政未久,有许多事都离不得,自然无法将更多的心思置于后宫当中。愉昭仪,想必不过是赶着了好时候。”

    简淑仪叹息着摇了摇头,“你放心,我并不是对皇上心怀怨忿,只是一时心有感触。或者说,我只是意外,意外愉昭仪竟然怀得上,燕碧如竟不曾对她出手?”

    “也许她是看走了眼,毕竟以愉昭仪的身世背景,对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估计她也是没料到,皇上对愉昭仪的宠爱竟是如此的盛。”

    简淑仪轻叹一声,随即转了话题,“燕国公夫人今日进宫了?”

    “是,如今仍在景和宫。”

    简淑仪没有接话,垂眸掩饰眼中冷意。

    此时的景和宫中,燕国公夫人搂着女儿悲痛万分,“你父亲被带走后,家中便是乱作了一团,你大哥曾多次到刑部大牢欲见见你父亲,只是均未能如愿。听闻皇上不日将回宫,你可得千万代你父亲向皇上求情啊!”

    燕贵妃亦是泪流满面,哪怕她再不愿相信,国公府此回确是大难临头了,她不明白,为何短短数月,家中便会遭遇这天翻地覆的变化。

    或者应该说,自从二哥死后,家中境况便已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走到这般地步……

    “娘,你告诉我,徐丞相到底是不是父亲派人打伤的?”

    丞相徐良庆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已经形同废人,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下半生。对于曾经风光无限的丞相府来说,这不亚于一记重创。

    可以说,这一场国公府与丞相府的斗争当中,最终却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燕国公夫人哭声顿时便止住了,眼神游移不敢看她,吱吱唔唔地道,“你父亲在外头的事,是、是向来不与娘说的,娘又从何能得知。”

    燕贵妃一见她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回,刑部和大理寺果真是没有冤枉父亲。

    她就知道,二哥一死,从此再无人能劝得住他。

    “你让我向皇上求情,那女儿到底应该怎样求情?你教教我?父亲重伤的那个,不是寻常的官员,而是一国丞相,皇上怎会网开一面,还有朝中大臣……”燕贵妃绝望地阖着眼眸不愿再看她。

    官员明争暗斗不算什么,可这般明晃晃地使人当街行凶,情节之恶劣前所未有,让人闻之胆寒。父亲,怎能这般鲁莽行事!

    “要不、要不你去求求愉昭仪?她如今身怀龙嗣,又颇得皇上宠爱,你求求她,她若是肯开口,皇上说不定会宽恕你父亲!”燕国公夫人六神无主地搓着手掌,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一脸期盼地望着燕贵妃道。

    燕贵妃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让我去求她?让我堂堂一位贵妃去求一个小小的昭仪?”

    “她如今虽只是昭仪,可肚子里怀着皇家血脉,无论生男生女,这位份必定是会升的。况且,如今也不再是计较身份不身份的时候,还是先把你父亲救出来要紧。”燕国公夫人越说越觉得这主意甚妙。

    “此事绝无可能,要我去求苏沁琬?想都不要想!娘,父亲之事我都记在心上了,待皇上回宫,我会想办法的!”燕贵妃斩钉截铁地拒绝。

    燕国公夫人还想再劝,可见女儿一脸的坚决,知道以她的脾气是断不可能听自己的,虽然心中有些许怨恼,但如今家中能使得上力的也只有这个女儿,是以只能压下不甘愿,生硬地转了话题。

    母女俩各怀心事,哪还有心情闲聊,说不到几句,燕国公夫人便寻了个理由告辞离开了。

    生母离开后,燕贵妃颓然地靠坐在太师椅上,心中一片悲苦。

    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落到还不如一介孤女的地步了?身怀有孕?她怎可能会身怀有孕,明明、明明……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纤手紧紧地攥着,她自以为一向算无遗漏,可在苏沁琬身上却屡屡失策,若她初时不轻视她、不放任她独大,如今又怎会是这般光景?

    燕国公府倒了,徐丞相府也即将倒下,无论是她,还是徐韵兰,要想登上后位却是难了,她们,早就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无子无势又无宠,她们又用什么去和别人争?

    她不甘啊,半生谋算,终是要落得一场空……

    回到了熟悉的怡祥宫,见到秋棠、半菱及茉雪几人喜极而泣的模样,苏沁琬只觉一路上的疲累也被驱散了不少。

    众人正高兴间,却见赵弘佑大步走了进来,也不理会在场别人,径自搂着苏沁琬的腰肢柔声道,“先梳洗梳洗再歇一歇,晚些我再过来陪你用膳,莫要累着了,嗯?”

    “你有事要忙便忙去,不用急着过来,她们都在呢,何需你急燎燎地过来陪我用膳。”苏沁琬哪会不知他政事缠身,一路上也时不时有官员求见,如今回了宫,只怕他会更加忙得抽不开身。

    “无妨,再怎么忙,陪你用顿膳的时间总是有的。”赵弘佑不以为然,半抱半扶地将她抱到榻上坐好,自己则半蹲着身子掌握着力度为她揉捏着小腿以解疲累。

    苏沁琬缩了缩脚,小小声道,“不要这样,她们都看着呢!”

    在避暑山庄时他也总会为她按捏容易酸累的双腿,那会只得他们两个,她自是怎么腻他怎么来,可如今回了宫,还是得收敛一下较好。

    赵弘佑抓着她的腿制止她的动作,“不妨事……”一面说,一面眼神凌厉地扫向身后目瞪口呆的秋棠等人。

    几人打了个冷颤,连忙胡乱找了个理由退出去了。

    苏沁琬甜甜地戳戳他的脸,娇嗔道,“你又吓唬人!”

    赵弘佑一侧头,一口咬住那根调皮的手指轻轻地磨,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便让她红了脸,她用力将手抽了回来,嗔怪地横了他一眼。

    眼波流转间,尽是别样的妩媚风情!

    赵弘佑双目含情,唇畔带笑,手上按捏的动作却不停,直到察觉苏沁琬脸上的倦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舒服惬意的神情。

    见她已有些昏昏欲睡之感,他才停了动作坐到她身边,搂着她靠在胸膛上,大掌轻轻地覆在那明显涨了起来的肚子上,眼神愈发的柔和。

    轻柔地一圈又一圈抚着,突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微顿。

    如今才不过三个月,小狐狸的肚子会否大得太早了?她本就年纪小,又娇气得很,孩子过大将来生产说不得会多吃苦头。

    不行,还是得再问问太医,他可不能冒那样的风险。

    心中有了定论,他一用力将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苏沁琬抱起,直抱着她到了净室,亲自侍候她梳洗过,这才将她安置到床上。

    苏沁琬是一身清爽地醒过来的,闻着身上浴后的清香,她便知道是赵弘佑帮她洗过了,心中渗出丝丝缕缕的甜意。

    这些事他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在避暑山庄,她的贴身事全是他亲自打理,便是寻常男子,对着有孕的妻子也未必能如此尽心,但凡能亲力亲为的绝不经旁人之手。

    “皇上如今在何处?”由着芷婵侍候她更衣,她懒洋洋地问。

    “在御书房召见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皇上说让娘娘起后多往园子里走走,莫要整日闷在屋里,待晚膳时辰便会过来陪娘娘用膳。”芷婵流利地回禀。

    苏沁琬漾着甜蜜的笑容,可却是苦恼地嗔道,“知道啦,说了好多回了……”

    芷婵掩嘴轻笑,也不戳穿她,细细地为她理了理衣裳,扶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让淳芊熟练地为她梳发。

    “娘娘,李太医到了!”插好最后一根簪子,便听秋棠进来禀。

    苏沁琬有些意外,现在可不是往日把脉的时候,转念一想,便猜测大抵是皇上怕她经了一路疲累不放心,这才让李太医过来把脉。

    李太医果然也是循例问了几句,又叮嘱了些要注意之事便离开了。

    回宫后的日子说来与在避暑山庄也并没有多少差别,除了每回逛园子时遇上的嫔妃多了些外。

    崔芳仪依然时不时过来闹她,每每气得她哇哇叫着直跺脚,只差没有亲自拎起扫帚将她扫地出门。

    赵弘佑很忙,可再忙每日都会准时过来陪她用膳,夜里若是无法早些归来,也会差人传个口讯让她不必等。

    宫中一切事已由简淑仪掌管,淑妃依旧昏迷,贵妃深居简出,别的嫔妃见她有孕,心中虽嫉妒,可亦生出丝丝缕缕的高兴。

    愉昭仪有孕自是无法侍寝,皇上这下总会将目光落到她们身上了吧?

    ***

    新月如钩,打更声已连敲响了三下。好不容易将屋子打扫干净的小宫女,擦了一把汗后直接便坐到了地上不断地喘着气。

    ‘嘀嗒’的一下响声,像是水滴滴落地上,小宫女疑惑地四周望望,不见异样,挠挠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话音未落,又是‘嘀嗒’的一下,吓得她一把跳了起来,竖起耳朵细听,那‘嘀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是、是哪里漏水了吧?前段时间总下那般大的雨。”她一面强压下害怕自我安慰道,一面低下头欲从怀中掏出帕子……

    瞳孔猛地瞪大,她恐惧地望着脚边那一片鲜红,那红色一直延续到另一边墙根上,像是从隔壁渗过来的一般。

    “啊!”她再也无法抑制惧意,大声尖叫起来。

    ***

    “根本不是什么血迹,也不知是何人掉的朱砂,被长福宫那口破缸里的水浸了一段时候,才慢慢渗到隔壁的凝雨轩。那在凝雨轩打扫的小宫女,估计是过于疲劳,又受早些年的流言影响,加之夜色朦朦看不太清,这才吓到了。如今宫中又是流言四起,只说长福宫冤魂再次出现……”映春低声地将得来的消息告知燕贵妃。

    “荒谬!先不提这些怪力乱神之语何等荒唐,单说长福宫那位,也称得上是冤魂?简萍玉呢?她就由着这些胡话传得到处都是?”燕贵妃一拍长桌,怒声道。

    “简淑仪已经下令宫人禁止私下议论,但那小宫女受惊过度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既然已经没用了,那便应该送到她该去的地方去,难道还留在宫里由着她疯言疯语乱说一通?我瞧着简萍玉这些年一直困在芳华宫里,把脑子也给困糊涂了!”燕贵妃冷笑。

    映春沉默不语,如今宫里的事都由简淑仪理着,皇上政事繁忙,投到后宫的关注也全数落到有孕的愉昭仪身上,其余诸事均不理会。

    燕贵妃头疼地揉揉额角,接连深呼吸几下,这才将心中那股烦躁压下去。

    皇上回宫后,她也去求见了几回,可每回均被人挡了回来,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上这一回是绝不可能会轻饶了燕国公府。

    换句话说,亦即是她的父亲,这回是逃不掉了……

    前所未有的绝望感向她袭来,国公府是她在宫中安身立命之本,如今倒下,那她日后又该如何打算?因着徐韵兰中毒一事,皇上已经对她心存不满了,否则也不会二话不说便直接夺了她的理事权交给简萍玉。

    如今连唯一依靠的国公府都失去,那她该怎么办?

    长福宫冤魂重现此事自然也传入了苏沁琬耳中,她皱着眉想了好一会,这才问身边的柳霜,“这长福宫最后住着的是什么人?”

    柳霜迟疑了一下,低声劝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冤魂不冤魂的多半是胡说八道,娘娘如今身怀着小皇子,莫要为着不相干之事扰了心神。”

    “我只是想知道这长福宫最后的那位主位是何人,又怎会扰了心神,姑姑多虑了。”苏沁琬不以为然。

    柳霜无奈,只得低声道,“是文贵嫔,启元二年进宫的文贵嫔。”

    “启元二年……那她岂非与简淑仪同一批进的宫?她生前在宫中与别的嫔妃相处如何?”

    “确是与淑仪娘娘同时进的宫,文贵嫔与简淑仪进宫前便已相识,据闻关系极好,进宫的那几年二人亦是情同姐妹。后来淑仪娘娘所出的大皇子夭折,还是文贵嫔每日到芳华宫去陪伴她、安慰她,此事一时在宫中传为佳话。”

    “那文贵嫔后来……”苏沁琬被挑起了兴趣,直了直腰又问。

    “宫中只说文贵嫔染病而去,当中是否另有内情,奴婢却是不知。”柳霜摇了摇头。

    “哦……”苏沁琬有些失望,细想了想宫里曾经的那些流言,流言里传的是长福宫最后一位主位娘娘暴毙,这一个‘暴毙’却是颇有些耐人寻味。

    事隔多年,早已渐渐退出众人视线的长福宫又出了事,这当中,会不会有人刻意从中生事?

    若果真是有人从中作祟,她的目标是谁?却是为了什么事?与当年文贵嫔的‘暴毙’有何关联?简淑仪多年来深居简出,是否也因了文贵嫔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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