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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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首长,”张天琳从三妞手里接过装辣椒酱的罐头瓶,高兴地说,“我刚知道你中午为啥不去!”

    “要谢得谢这俩好侄女!”我把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姐妹推到张天琳面前,说,“这是大燕儿,这是二燕儿。上午过来想见见燕燕,到给我当了小工,忙的没停手。回去放放更好吃,以后自己拿瓶来换。”

    “张阿姨好!”

    姐妹俩异口同声地说罢,就被陆小璟叫了过去。三妞笑盈盈地把首饰盒放在瓶盖上,说:“琳姐,这是我大姨和我妈让我们上午专门去给你挑的,你看看行不行。我二嫂太忙,中午没过来,她刚才来电话说车上的礼物有你一份,还说下次来一定请你到家里作客!”

    张天琳二话不说,拉上三妞朝不远处的大姨她们跑过去。

    “志轩,”王鹏阳感叹地说,“我知道张处长特别敬重你,她来还好说,郭威每次来家里就怕碰上你,一直说自己对不起你。我认识郭威是我们老乡林冰介绍的,张处长跟他是‘指腹为婚’。郭老弟说他婚前没脸给你写信,只好认罚,新婚之夜,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宿。”

    “鹏阳说的是真的!”

    黄瑛怕我不信,还补充了一句。只见陆小璟落落大方地走过来,举起手机说:“给你!大姐的电话。”

    “三儿,你让小青接过来乐乐住几天,不行让彤彤陪他一起来。一日夫妻百日恩,丫头没做过出格的事!你非要离婚我不管,我就管乐乐。要是孩子受了刺激,真是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们两个!”

    华华在电话里语重心长。

    “拿来!”凌凤从我手里夺过去手机,说,“大姐,我是小凤…..这回多亏张丫头和小瑛硬压他……大姨没啥事儿……丫丫也挺好的……知道。大姐夫……知道……放心吧!”

    自从我和长辈们发生冲突后,两位大姐姐成了我的坚强后盾。她们领着平平和三妞不停地向父辈们发难,叔叔想见不敢去见牵肠挂肚的小琼琼,伯伯想见见不着朝思暮想的小晨晨。十几年来,每当姐姐扛着成袋的米面走进家属院,妹妹抱整箱的鸡蛋迈进楼道门,左邻右舍无不羡慕。大姐待我情深似海,千金难买,二姐待我情同手足,历历在目。报社的同事们问斌斌,她们究竟哪位是他的亲姐姐,三妞也不得不把小嘴一噘,笑而不答。陆小璟深知我们姐弟是在特殊环境中产生的特殊感情,她不论对姐姐还是妹妹和弟弟,哪怕是战友也会有求必应。功夫不费苦心人,到了关键时刻,大家都站出来为她慷慨陈词。自己被*的走投无路,不得不把一肚子苦水暂时咽了下去。

    “爸爸,我二伯母的车!”乐乐一指,和彤彤背上书包跑过去。

    岳父和岳母派关世杰开车送杨铠夫妇,我们把礼物全都装进“子弹头”。还是小朱想的周到,和妞妞开来宝二嫂的Linousine凯迪拉克车。大朱早就想去玩一趟,怕我不面子,过去向社长请了假。

    大人要去,孩子也要去。

    小朱和妞妞拗不过庆庆,刚向我伸出求援之手,梅梅按下照相机快门,捕捉到难忘地一瞬间。

    “你们这样能管了孩子?”

    老主任一句话,庆庆跑到何旭面前说:“旭伯伯,让小叶明天跟我们董老师给我请一天假好吗?”

    何旭高兴地点了头。

    梅梅拉上庆庆,妞妞跟着跨进轿车。我给小朱关上车门,大朱按响喇叭,刚起步就停了下来。

    “丫头,”卢阿姨从岳母手里接过首饰盒,放进张天琳衣兜里,说,“这回来也没时间去家里坐坐,下回来,我让志轩一定请到!”

    “丫头,”岳父非常幽默地说,“我是个‘欠账专业户’,欠账可我不赖帐,今年还不清,明年接着还。我们十几年前就听鹏阳他们讲过你爱人的名字,郭威是不是深宅闺秀?我们连玉新的爱人婷婷,还有他老母亲都见过,就是没见过你爱人!”

    “叔叔,阿姨,如果当年没人敢单枪匹马力压众英雄,郭威很可能会闯下弥天大祸,他夜里去抓‘俘虏’,就证明了他的性格。何部长在场,王部长还问过郭威,他亲口说自己没脸来见我的老首长!”

    张天琳明显有点激动,我挤到她面前,说:“琳姐,我老嘛?以后别叫我‘老首长’,论生日,我单该叫你声姐姐。”我逗笑了她和众人,接着说,“回去代我问候周玉新政委他们好,转告郭威,我明年一定去拜访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战友们!”

    “你可不能一个人去!”

    张天琳当众将了我一军,然后她拉起陆小璟的双手,激动地说:“丫头,我记得咱们在宝二哥家第一次见面时你问过我,他让我去喂猪为啥不恨他,我说他是‘铁匠’,因为打铁的全靠自身硬,其实这是我爸评价他的原话。真的,咱们有令人羡慕的父母亲,也有值得自己爱一辈子的爱人,可你就是比我多了人人都从心里尊敬的一位好奶妈和一位好姨妈。……”

    说罢,张天琳眼含泪水,转身跨进车,随手关上车门。陆小璟却茫然地目送两辆车驶出报社的大门。

    的的确确,一位好奶妈,一位好姨妈,并非让张天琳言中了!

    “丫头,你不是疑心志轩花了你的钱,你是疑心我花了你那十五万美元,也就是你敢糟践我。赶明儿自己改过姓来,以后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大姨甩下冷冰冰地几句话,从我的手里夺过锅碗去了厨房。

    当天晚上刚吃过饭,陆小璟就兴冲冲地提着旅行箱跟着父母亲走进家门。冯巧云和关世杰还没放下食品箱,大姨扔给岳母三万块钱,单给岳父出了一道天大的难题!

    无能为力的岳母,收起大姨的“房租”,和岳父想劝说陆小珺过去住,没想到性格倔强的外甥女动也不动。我正左右为难之时,三妞抱着水果箱和老主任进了门。

    “丫丫,斌斌没在家,晨晨非跟我妈睡,咱们去好好聊聊。”

    机灵的三妞给我解了围。

    “志轩,箱子里面的云烟是世杰给你买的。”岳母拉上冯巧云走到门前,转身便斥责道,“小光,你不走还想干啥子?我听上你们父女的话,让志轩一个人受活罪,还让我姐姐跟上你们丢人败姓!”

    岳父拦住了我们,垂头丧气地出了门,关世杰扶他下了楼。

    老主任关上门去了厨房,只见陆小璟端着两杯茶水放在茶几上,一个人颔首垂下退到了墙根。

    “我没向着丫头。”老主任跟在大姨身后走进来,笑眯眯地说,“老姐姐,你听错了,我是说丫头当年嫁给志轩才让你享上福。报社首长楼就要交工了,我明天陪你去看看四室两厅的房子,还带电梯。”

    “我就是来等住志轩新房的!”大姨坐在沙发上,心安理得地说,“志轩,快让你叔叔瞧瞧丫丫下午上街给你买的小日本大彩电!”

    “志轩。”老主任叫住我,慢慢坐在沙发上。我给他点了支中华烟,品了一口陆小璟泡好的茶,说:“真香!丫头,多少钱一斤?”

    陆小璟说:“不到三百。”

    老主任说:“丫头,你这买茶钱够你姨妈跟志轩过十个春节!”

    “叔叔……”陆小璟哽咽了。

    我给陆小璟提去把折叠椅,然后坐在写字台旁,点上烟斗。

    老主任看了大姨一眼,笑了笑说:“丫头,你知道不管是你大姐她们谁送过来什么东西,你姨妈总要分给我一半,可晨晨过周岁那年就给分脱了。你姨妈怕三妞跟斌斌过年干架,让丫丫送去一半,二妞上楼拿走另一半,回去跟我说,丫丫给了中舟五百,当给五个孩子压岁钱,你姨妈加了三百,是给那边的老阿姨,还有我们凑的那点年货,她也让中舟全部捎过去。你姨妈不怕,她想报社还分给志轩点年货,她忘了,可志轩没忘,早早连乐乐也给你爸你妈送过去。大年三十,全家剩下四块三毛钱,就是有钱也没地方去买。志轩怕委屈了丫丫,吃过午饭,背着你姨妈,提上你田阿姨捎来的一桶油和挂面,把丫丫送去过年。初一早上,我们来给你姨妈拜年,你奶妈一看锅里漂着油花的汤,和你向伯母尝了尝干菜馅饺子掉了泪。你老师本来想骂他,可看看他除了一身军装再也没件完整的,拿起电话,让龙龙来送钱。你姨妈赶紧拦住,非让志轩找出来你给的美元存单让我们看。……”

    “你给没良心说哪有嘛用?她不是说志轩拿美元买官儿当了!”

    大姨说着,狠狠地瞪了陆小璟一眼。老主任眼眶里慢慢溢起泪水:“丫头,我不说乐乐,你问你姨妈从天津搬过来穿没穿过件旧衣服,你再算算志轩要养活几个人。他帮你二嫂办公司,现在一年营业额十几个亿,过年就收她两盒烟,还是给我们抽。不是我们偏他,你叶姐为啥骂你不懂事?丫丫休假都知道领上乐乐和彤彤去看看姐姐们,你怎么能在电话里告志轩不孝顺?你爸你妈说别的可以,他们敢说志轩不孝顺?你好好想想,志轩凭什么一呼百应?我们这些老家伙为什么都跟他有忘年之交?就是因为他好人品!这回要不是巧云心细,杨军长心疼乐乐,刚好把燕燕掺和在中间,我看你们这个婚离定了!”

    “离了到好。志轩……”

    “姨妈!——”

    陆小璟不等大姨话说出口,一下就扑了过去。她双腿跪在两位长辈面前,痛哭流涕地说:“姨妈,我再也不敢啦!真的,姨妈……”

    这时,社长陪着老处长敲门走进来,帮助我拉起了陆小璟。

    “快别哭了,你跟张丫头一比真是个傻丫头!三妞跟斌斌怄气也不能象你一样,敢怄这种气!”

    老处长边劝边哄陆小璟,大姨眼含泪水起身说:“志轩,我看你敢跟缺大德的往一个屋里儿凑!”

    “大姨……”

    “老姐姐……”

    无论谁说都没用,大姨的话对我来说单是求之不得地“圣旨”。自己好像进入梦境,吃好的,抽好的,连双臭袜子也有人抢着给洗,一时间单过上公子哥的好时光!

    周六开完会,我不想看陆小璟心甘情愿被“奴役”的样子,免得邻居说我幸灾乐祸,在宾馆打扫了个人卫生,看电视看到午夜,一觉醒来,穿上晾干的内衣裤,退房去吃早饭,搭车到家十点多了。

    “放下玉新电话,婷婷就到,艺茹她们刚上街,你就进门!”

    大姨可笑地对我解释道。

    “大姨,乐乐呢?”我说。

    “都去我二姨妈家看燕燕了。”陆小珺边和面边说,“哥,艺茹姐没变,来了就拉上我姐去逛商场,婷婷嫂子是来玩的,平姐带着钱,说要给兰兰姐三位夫人买名牌,中舟哥说艺茹姐是省里的‘劳模’!”

    “丫丫,陈艺茹和高云辉那是实打实干出来的,不服不行!”

    说着,胡中舟端起茶杯。

    陈艺茹和高云辉转业到当地交运局工作后,一心一意借改革开放的东风想干出一番事业。夫妻二人不留恋机关,主动承包一个将要破产的车队,克服派性,亲自找货源跑长途,当年就见到效益。两个人经过六年多的打拼,不仅还清所有的债务,换装了新车,而且还年年接受退伍官兵,改制成立了股份公司。如今夫妻的身价双双超过亿元,是省市级的劳动模范,还是市里拥军爱民的标兵。

    “志轩,”胡中舟说着先把两条中华烟递过来,“艺茹姐是带着我们老首长高云辉任务来的,烟是琛哥给你的。艺茹姐和云辉哥把军部东面的臭泥塘填平建成长途客运站,九层办公楼,二十一层宿舍楼,那是亓部长国良哥的杰作。尚仲强参谋长一声令下,我们主任童晓波和玉新带着军部和师里的人马参加建设,婷婷嫂子都义务劳动过,没往市里要一分钱,还让八一大道直通环市路,能上高速公路。星期一公司开始试运营。艺茹姐要感谢宝二嫂对她多年的支持,云辉哥一直想请她过去好好坐坐,给公司剪剪彩。”

    “大宝回来说过,啥大不了的事,艺茹姐拉上平平去说一声,宝二嫂还能摆架子?”

    说罢,我点了支中华烟。

    胡中舟说:“公司定到三十号正式开业,那天刚好是周六初九,都怕宝二嫂到年底抽不出时间来!”

    “谁说咱二嫂没有时间?”

    梅梅说着把宝二嫂先推进门,大朱跟着宝二哥进来说:“大姨,我请政法委书记来‘抓’受贿的纪检委书记,今天可是铁证如山!”

    “晚了!”陆小珺俏皮地一笑,说,“大宝哥,我妈给了平姐六千块钱,摩托罗拉‘掌中宝’归我哥!”

    胡中舟从里屋拿出来平平送我的手机,宝二哥一看就爱不释手!

    “你真是我们的好大姨!”

    宝二嫂的话发自内心,大姨让她坐在身边,说:“二嫂子,我寻思志轩用的着。平平吗事儿都想着她三哥,我当家就给他留下了。”

    “我的好大姨,你别什么事都向着志轩,也对丫头开开恩。”

    “志轩,”大姨不接宝二哥的话岔,说,“你不知道你宝二哥跟你二嫂子吃饺子离不开山西陈醋?”

    我高兴地出门去服务社买醋。

    当年,大姨从天津搬过来,是我教会老人使用电话。那天,大姨欣然出钱给我买下手机,让知情人不得不珍藏这般美好地记忆。

    人穷志不短的大姨没上过一天学,但老人朴实厚道的品德使人们从心理尊敬她。大家都说我们情同母子,其实从苦水里泡大的老人比我更信奉自食其力地人生观。

    然而,大姨决意单要为我出这口气,领上乐乐往下不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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