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章 双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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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大明宫延英殿，帝国真正的心脏。
文宗皇帝李昂1暴跳如雷，一个时辰前他接到颍王李炎2在距凉州城八十里的野狼谷遇袭的奏报。
一个月前李炎奉旨巡视西北，在大唐历史上一个亲王巡视边地极其少见，身为文宗皇帝亲皇弟的李炎之所以不辞劳苦出关西巡其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两个月前回纥曲泽部首领阿斯尔密率军大破吐谷浑部，斩首五千余。
曲泽部早在天宝年间即归附大唐，世代供奉不断，如今又重创大唐宿敌，立下奇功，朝廷理应遣使抚慰。
不想朝廷派出的宣慰使礼部侍郎郑昶途中病倒误了约定的期限。
不知就里的阿斯尔密愤然返回曲泽旧地，此后一个月曲泽骑兵数番侵扰大唐边界。。。新任河西节度使曾和泰上表朝廷请派重臣勋贵前往抚慰，因颍王李炎与阿斯尔密有旧，李昂遣其为使前往抚慰。
“朕要你派大军护卫，你说什么八十龙骑卫足矣，八十足矣。现在怎么样了？人呢？”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趴在地上俯首谢罪的老太监名叫王守澄，此人身兼右神策军中尉，右卫上将军，内侍省监三大要职，既是身历三朝的元老又是拥立文宗皇帝登基的功勋，权势之重海内无出其右。
然而此刻这个身穿黄蟒绣金袍腰扎板玉带的一代枭雄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噤若寒蝉，一动不敢动。
在他身后并排跪着两个太监，一个叫庞怀，另一个叫郭勤，一个三十**，一个四十出头，一个看似稳重厚道，一个轻佻尖酸无疑。。。
但二人有一样却惊人地一致，他们对文宗皇帝的雷霆暴怒都显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他们虽然也趴着，却不像王守澄那样一动不动，两个人不时地会伸伸腿，甩甩手腕，当然这些都是趁着文宗皇帝转身或低头的一刹那完成的。
而按照皇宫的规矩，内侍们在觐见皇帝时非得允许是不得窥看龙颜的。
大殿里依旧雷声滚滚。
“该死，该死，朕看你确实该死，你早就该死，你这个老不死的狗奴！”文宗皇帝越骂越狠，将奏章劈脸朝王守澄砸去，“三日之内，找不到李炎，朕取你项上狗头！”
文宗皇帝甩手而去，灯火昏暗的紫宸殿又恢复了空荡和寂静。。。
王守澄仍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反复咕哝着“谢主隆恩”四个字。因为跪得太久，他挣扎了好几下都没站起来，跪在他右后侧的郭勤一咬牙弓腰上前掺住了他的手臂，另一边的庞怀仍旧规规矩矩地跪着不动，直到王守澄颤巍巍地站直身体，他这才探身捡起丢在一旁的奏章，弓身呈递到王守澄面前。
王守澄冷哼了一声，没有伸手去拿奏章，而是侧脸对郭勤说道：“多学着点。让咱家说你什么好，教了多少回的规矩，总也记不住。天子就是天子，臣子就是臣子，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这个东西搞不明白，那是要掉脑袋的！”
“佛祖教训的是，我一定改过来。。。”郭勤肃色答道。
王守澄扶了下腰，郭勤忙跪在地上双手变锤，轻轻地敲击起来，王守澄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左右张望了一眼，疾步朝丹阶走去。
庞怀忙抢先一步用衣袖掸了掸丹阶上的细尘，然后手脚麻利地取出一方丝巾铺垫起来。王守澄刚一**坐下来，那边郭勤已端来一支烛台照亮。
文宗皇帝崇尚节俭，宫殿里的灯烛非值重要庆典只准点一半，故此大殿里光线昏暗，看人脸不清，看书难见字。王守澄打开了奏章，只看了一眼，骤然黑下了脸：“这是谁递上去的？”
“还能有谁？郑注呗。”郭勤尖声尖气地答道，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庞怀。一直镇定自若的庞怀此刻早已是冷汗淋漓，脸色发白了。。。
郭勤话里提到的这个郑注，现居工部尚书之职。此人原是一个江湖游医，因其机敏善辩深得王守澄的赏识和信任。
一年前，文宗皇帝突然风疾发作，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庞怀举荐郑注为文宗皇帝诊治，郑注治愈了文宗皇帝的风疾，由此得宠，由一介江湖游医一跃而成为朝中重臣。
“忘恩负义的东西！”王守澄恶狠狠地将奏章摔在地上。庞怀吓的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请佛祖责罚。”
“算啦。当初咱家也是看走了眼，这件事就过去啦。”王守澄这句话刚刚说完，庞怀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你们都说说这个人该怎么处置？”
“我看他是靠不住了，不如……”郭勤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王守澄叹息了一声，说道：“杀了他大家就都没脸啦。这样不妥。”
“依小的看，不如将他逐出京城，到，到凤翔去，让张仲清来动手，或许稳妥些。”庞怀抽抽嗒嗒地说道，“只是皇帝那边，会不会肯放呢。”
“你这个小脑袋瓜子总是有好主意！”王守澄听了这句话，喜笑颜开，他拍了拍庞怀的脑门，“你们都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他巴不得所有的节度使都是他的亲信呢，这事我看**不离十。”
“啊……”王守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吧嗒吧嗒嘴，把流到嘴角的口水用衣袖擦干。他看到殿门口有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巴巴地打这边望，犹犹豫豫的不敢进来，于是举起胖胖的小手朝小太监招了招。。。
小太监一路小跑赶过来，双膝跪地，将一份奏章举过头顶说道：“佛祖，刚刚接到河西节度使曾大人的奏表。”
郭勤将奏表转呈过来，王守澄没有伸手。郭勤便自行拆了封印，三五眼就将奏章内容看完。
“什么事？”
“大喜事，颍王找到了。”
王守澄点点头没有做声，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架势。
郭勤继续往下说道：“曾和泰请求出兵讨伐曲泽部。请朝廷紧急调拨十万担军粮和五十两军饷。”
“讨伐？”王守澄不由地笑出声来，“咱家看他是借口要银子。。。”
“他还以为自己是左虎威军的大将军呢，”郭勤察言观色地说道，“离开了这支佛祖亲手**出来的精兵他什么也不是了。”
“还是让他去讨伐吧，蕞尔小邦不可太放纵了。至于银子嘛，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朝廷这边可是早就空了。”
“这话说得好，庞怀，这道圣旨就由你来拟写。”王守澄打了个哈欠，头枕着手臂打起了盹，“你们都歇着去吧，怪累的慌的。”
郭勤和庞躬身退出了延英殿，忙碌的一天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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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从四品内侍省少监，郭勤手里掌握着一个效率极高的情报网。
密探的人数以万计，遍布大唐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上至庙堂奏对，攻伐媾和，下至岭南偏远小城的菜价涨跌，几乎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郭勤的眼睛。
每天一大早，大太监林同为就会将各地汇总来的讯息择要汇报给他，他再从中挑选那些最有价值的汇报给王守澄。
与在王守澄面前的谦卑顺从不同，回到了内侍省的郭勤，就像变了一个人，睿智、果决，善于守拙，待人谦和。一群小太监像他服侍王守澄一样，忠顺勤谨地跟在他的身后。
“最近京里有什么奇闻趣事没有。”因为睡眠太少，郭勤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晚批阅公文到子时，在值房睡了个囫囵觉，寅时起来用凉水洗了把脸，寅时一刻，林同为就来了。
“西宁侯府那个杨昊娶了一个烟花女子为妾。。。”林同为不明白上峰为何管起闲事来了。
“杨昊？哪个杨昊？”郭勤记忆力惊人，京中六品以上数千官吏的姓名籍贯生辰喜好党派他都烂熟于胸，但杨昊是谁，他却毫无印象。
“就是那个醉卧青石板上，一连昏迷了八十一天的呆霸王。”林同为提醒道。
“是他呀。”郭勤松了口气，杨昊只是一个从八品的小官，根本不在自己的记忆范围内。
“按大唐律法，在职官员纳烟花女子为妾，可以罢官问罪。是不是这样？”郭勤问道。
“奴才明白了。”林同为眨了眨眼，小心地答道。
“你明白了什么？”
“奴才明天就知会吏部，将杨昊革职问罪。”
“算啦，他也是公卿子弟，到时还不是一大群人站出来替他说情？别自个给自个找麻烦啦。”郭勤轻轻地揉了揉太阳**，喝了一口浓茶，强打起精神。
“颍王的球赛筹办的怎么样啦？”
“一直是府中长史唐默在操办，场地已经定了，名单奴才也拿到了。”林同为奉上一张名单。
郭勤没有接，他活动活动手指关节，对捶腿的小太监说道：“你们都下去吧。”众人应声退下。
林同为知道有机密的事吩咐自己，于是向前挪了挪，仰起脸来。
“你记着，倘若球赛那天，皇帝突然驾临，你一定要给我盯紧咯。”
“奴才懂了。”林同为显然没明白郭勤所说的“盯紧”有什么深意。以为这只是例行公事。
“你懂个屁！”郭勤厉声呵斥道。
林同为吓了一大跳，一脸茫然地望着郭勤。
“可这能有什么不妥呢？”林同为还是不明白。
郭勤不能告诉他，自己得到密报，有人正暗暗酝酿着一场大阴谋，矛头正是指向王守澄和他羽翼下的大大小小的宦官们。
“我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只是最近右眼皮老跳，只怕不吉利。”
“奴才知道了，奴才一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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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昂：即唐文宗，原名李涵，后改名李昂，本文统一称李昂。
2李炎：即后来的唐武宗，唐穆宗第五子，唐文宗弟。原名李瀍，死前改名为李炎，本文统一称李炎。
长安，大明宫延英殿，帝国真正的心脏。
文宗皇帝李昂1暴跳如雷，一个时辰前他接到颍王李炎2在距凉州城八十里的野狼谷遇袭的奏报。
一个月前李炎奉旨巡视西北，在大唐历史上一个亲王巡视边地极其少见，身为文宗皇帝亲皇弟的李炎之所以不辞劳苦出关西巡其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两个月前回纥曲泽部首领阿斯尔密率军大破吐谷浑部，斩首五千余。
曲泽部早在天宝年间即归附大唐，世代供奉不断，如今又重创大唐宿敌，立下奇功，朝廷理应遣使抚慰。
不想朝廷派出的宣慰使礼部侍郎郑昶途中病倒误了约定的期限。
不知就里的阿斯尔密愤然返回曲泽旧地，此后一个月曲泽骑兵数番侵扰大唐边界。。。新任河西节度使曾和泰上表朝廷请派重臣勋贵前往抚慰，因颍王李炎与阿斯尔密有旧，李昂遣其为使前往抚慰。
“朕要你派大军护卫，你说什么八十龙骑卫足矣，八十足矣。现在怎么样了？人呢？”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趴在地上俯首谢罪的老太监名叫王守澄，此人身兼右神策军中尉，右卫上将军，内侍省监三大要职，既是身历三朝的元老又是拥立文宗皇帝登基的功勋，权势之重海内无出其右。
然而此刻这个身穿黄蟒绣金袍腰扎板玉带的一代枭雄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噤若寒蝉，一动不敢动。
在他身后并排跪着两个太监，一个叫庞怀，另一个叫郭勤，一个三十**，一个四十出头，一个看似稳重厚道，一个轻佻尖酸无疑。。。
但二人有一样却惊人地一致，他们对文宗皇帝的雷霆暴怒都显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他们虽然也趴着，却不像王守澄那样一动不动，两个人不时地会伸伸腿，甩甩手腕，当然这些都是趁着文宗皇帝转身或低头的一刹那完成的。
而按照皇宫的规矩，内侍们在觐见皇帝时非得允许是不得窥看龙颜的。
大殿里依旧雷声滚滚。
“该死，该死，朕看你确实该死，你早就该死，你这个老不死的狗奴！”文宗皇帝越骂越狠，将奏章劈脸朝王守澄砸去，“三日之内，找不到李炎，朕取你项上狗头！”
文宗皇帝甩手而去，灯火昏暗的紫宸殿又恢复了空荡和寂静。。。
王守澄仍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反复咕哝着“谢主隆恩”四个字。因为跪得太久，他挣扎了好几下都没站起来，跪在他右后侧的郭勤一咬牙弓腰上前掺住了他的手臂，另一边的庞怀仍旧规规矩矩地跪着不动，直到王守澄颤巍巍地站直身体，他这才探身捡起丢在一旁的奏章，弓身呈递到王守澄面前。
王守澄冷哼了一声，没有伸手去拿奏章，而是侧脸对郭勤说道：“多学着点。让咱家说你什么好，教了多少回的规矩，总也记不住。天子就是天子，臣子就是臣子，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这个东西搞不明白，那是要掉脑袋的！”
“佛祖教训的是，我一定改过来。。。”郭勤肃色答道。
王守澄扶了下腰，郭勤忙跪在地上双手变锤，轻轻地敲击起来，王守澄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左右张望了一眼，疾步朝丹阶走去。
庞怀忙抢先一步用衣袖掸了掸丹阶上的细尘，然后手脚麻利地取出一方丝巾铺垫起来。王守澄刚一**坐下来，那边郭勤已端来一支烛台照亮。
文宗皇帝崇尚节俭，宫殿里的灯烛非值重要庆典只准点一半，故此大殿里光线昏暗，看人脸不清，看书难见字。王守澄打开了奏章，只看了一眼，骤然黑下了脸：“这是谁递上去的？”
“还能有谁？郑注呗。”郭勤尖声尖气地答道，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庞怀。一直镇定自若的庞怀此刻早已是冷汗淋漓，脸色发白了。。。
郭勤话里提到的这个郑注，现居工部尚书之职。此人原是一个江湖游医，因其机敏善辩深得王守澄的赏识和信任。
一年前，文宗皇帝突然风疾发作，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庞怀举荐郑注为文宗皇帝诊治，郑注治愈了文宗皇帝的风疾，由此得宠，由一介江湖游医一跃而成为朝中重臣。
“忘恩负义的东西！”王守澄恶狠狠地将奏章摔在地上。庞怀吓的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请佛祖责罚。”
“算啦。当初咱家也是看走了眼，这件事就过去啦。”王守澄这句话刚刚说完，庞怀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你们都说说这个人该怎么处置？”
“我看他是靠不住了，不如……”郭勤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王守澄叹息了一声，说道：“杀了他大家就都没脸啦。这样不妥。”
“依小的看，不如将他逐出京城，到，到凤翔去，让张仲清来动手，或许稳妥些。”庞怀抽抽嗒嗒地说道，“只是皇帝那边，会不会肯放呢。”
“你这个小脑袋瓜子总是有好主意！”王守澄听了这句话，喜笑颜开，他拍了拍庞怀的脑门，“你们都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他巴不得所有的节度使都是他的亲信呢，这事我看**不离十。”
“啊……”王守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吧嗒吧嗒嘴，把流到嘴角的口水用衣袖擦干。他看到殿门口有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巴巴地打这边望，犹犹豫豫的不敢进来，于是举起胖胖的小手朝小太监招了招。。。
小太监一路小跑赶过来，双膝跪地，将一份奏章举过头顶说道：“佛祖，刚刚接到河西节度使曾大人的奏表。”
郭勤将奏表转呈过来，王守澄没有伸手。郭勤便自行拆了封印，三五眼就将奏章内容看完。
“什么事？”
“大喜事，颍王找到了。”
王守澄点点头没有做声，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架势。
郭勤继续往下说道：“曾和泰请求出兵讨伐曲泽部。请朝廷紧急调拨十万担军粮和五十两军饷。”
“讨伐？”王守澄不由地笑出声来，“咱家看他是借口要银子。。。”
“他还以为自己是左虎威军的大将军呢，”郭勤察言观色地说道，“离开了这支佛祖亲手**出来的精兵他什么也不是了。”
“还是让他去讨伐吧，蕞尔小邦不可太放纵了。至于银子嘛，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朝廷这边可是早就空了。”
“这话说得好，庞怀，这道圣旨就由你来拟写。”王守澄打了个哈欠，头枕着手臂打起了盹，“你们都歇着去吧，怪累的慌的。”
郭勤和庞躬身退出了延英殿，忙碌的一天结束了。
——————————————————————
身为从四品内侍省少监，郭勤手里掌握着一个效率极高的情报网。
密探的人数以万计，遍布大唐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上至庙堂奏对，攻伐媾和，下至岭南偏远小城的菜价涨跌，几乎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郭勤的眼睛。
每天一大早，大太监林同为就会将各地汇总来的讯息择要汇报给他，他再从中挑选那些最有价值的汇报给王守澄。
与在王守澄面前的谦卑顺从不同，回到了内侍省的郭勤，就像变了一个人，睿智、果决，善于守拙，待人谦和。一群小太监像他服侍王守澄一样，忠顺勤谨地跟在他的身后。
“最近京里有什么奇闻趣事没有。”因为睡眠太少，郭勤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晚批阅公文到子时，在值房睡了个囫囵觉，寅时起来用凉水洗了把脸，寅时一刻，林同为就来了。
“西宁侯府那个杨昊娶了一个烟花女子为妾。。。”林同为不明白上峰为何管起闲事来了。
“杨昊？哪个杨昊？”郭勤记忆力惊人，京中六品以上数千官吏的姓名籍贯生辰喜好党派他都烂熟于胸，但杨昊是谁，他却毫无印象。
“就是那个醉卧青石板上，一连昏迷了八十一天的呆霸王。”林同为提醒道。
“是他呀。”郭勤松了口气，杨昊只是一个从八品的小官，根本不在自己的记忆范围内。
“按大唐律法，在职官员纳烟花女子为妾，可以罢官问罪。是不是这样？”郭勤问道。
“奴才明白了。”林同为眨了眨眼，小心地答道。
“你明白了什么？”
“奴才明天就知会吏部，将杨昊革职问罪。”
“算啦，他也是公卿子弟，到时还不是一大群人站出来替他说情？别自个给自个找麻烦啦。”郭勤轻轻地揉了揉太阳**，喝了一口浓茶，强打起精神。
“颍王的球赛筹办的怎么样啦？”
“一直是府中长史唐默在操办，场地已经定了，名单奴才也拿到了。”林同为奉上一张名单。
郭勤没有接，他活动活动手指关节，对捶腿的小太监说道：“你们都下去吧。”众人应声退下。
林同为知道有机密的事吩咐自己，于是向前挪了挪，仰起脸来。
“你记着，倘若球赛那天，皇帝突然驾临，你一定要给我盯紧咯。”
“奴才懂了。”林同为显然没明白郭勤所说的“盯紧”有什么深意。以为这只是例行公事。
“你懂个屁！”郭勤厉声呵斥道。
林同为吓了一大跳，一脸茫然地望着郭勤。
“可这能有什么不妥呢？”林同为还是不明白。
郭勤不能告诉他，自己得到密报，有人正暗暗酝酿着一场大阴谋，矛头正是指向王守澄和他羽翼下的大大小小的宦官们。
“我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只是最近右眼皮老跳，只怕不吉利。”
“奴才知道了，奴才一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
1李昂：即唐文宗，原名李涵，后改名李昂，本文统一称李昂。
2李炎：即后来的唐武宗，唐穆宗第五子，唐文宗弟。原名李瀍，死前改名为李炎，本文统一称李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