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斩溪水我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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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反被聪明误。徐凤年本来凭仗着有阴物祛除痕迹,折返柔然山脉,不说一劳永逸,提兵山只要出兵追击,肯定要被朱袍元婴牵着鼻子走上一趟冤枉路,殊不知竟然被第五貉给守株待兔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安全个屁!徐凤年站起身时,阴物已经如同一头猩红巨蝠倒挂在一棵树上,徐北枳也察觉到事态不妙,很默契地将行囊丢给徐凤年,做完这个动作,徐北枳便看到有十几精骑纵马奔至溪水下游,双方间隔不到二十丈,都不够一张劣弓劲射的。靠山吃山,柔然山脉蕴含丰富铁矿,五大军镇都盛产重甲铁骑,在北莽王庭极富盛名,这十几骑除去为一名英武男子,紫衫闲适,腰间挎了一柄不同于莽刀的乌鞘宽刀,其余扈从连人带马都披有沉重甲胄,山林间无路可供战马选择,但是这些骑兵分明纵马疾驰,出的声响,在徐北枳听来,却是可以忽略不计。徐凤年盯住佩刀男子手背上停有一只黑鸽,皱了皱眉头。柔然特产哨鸽,徐凤年是知道的。这家伙手上这只便是柔然山脉的六龄奴,有个昵称叫做“青眼相加”,与绝大多数信鸽不同,这种青眼在三年以后才算步入成熟期,以六年为飞信最佳时期。爆力和远途耐力都属一流,尤其归巢性堪称绝顶。只是徐凤年本身是熬鹰斗犬的大纨绔,对鸽子也算熟稔,更别提在草原上被拓跋春隼游猎,吃过苦头,潜逃时十分小心,格外留心天空是否有鹰隼哨鸽出现,确认无误后,才敢返回柔然山脉。这位同时执掌提兵山和一座军镇的北莽枭雄人过中年,拥有典型北莽男子的相貌轮廓,只是装束更近南朝遗民。他一手随意搭在乌鞘刀上,乌蟒皮制成,刀鞘系绳,尾端裹有一团黄金丝缨。正是提兵山山主的第五貉一直在观察徐凤年,见这个慢慢背好一柄长剑的年轻人眼神投在信鸽上,第五貉嘴角扯了扯,善解人意地轻抖手臂,六龄奴振翅而飞,只是拔高到与扈从骑士头部相等时,便出现一个急停,然后下坠,在离地三尺的高度悬浮,再如箭矢瞬间没入树林。徐凤年笑了笑,都不用第五貉言语解释,就知道了玄机,原来六龄奴的特殊在于低空而掠。相传曾经救过北莽女帝一命的第五貉问话青鸟,视线则一直停留在徐凤年身上,“本人已经答应与你再战一场,为何不告而别?”徐凤年代为答复,“既然打不过就不要打了,女子打打杀杀,煞风景。”面对这样泼皮无赖的说法,第五貉也没有动怒,只是轻声笑道:“北凉王绣的弧字枪,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搏命枪术,上哪儿去找我这么好的箭靶子。不过话说回来,之所以第一次交手没有痛下杀手,是我知道枪仙王绣幼年得女,可惜这位小姑娘的弧字枪精髓才使出四五分,就想着再战一场,要一口气看齐全了,再来定她的生死。提兵山毕竟不是那酒肆茶楼,想走?没这么容易。不过这会儿,比起领教弧字枪,我更好奇你这个年轻人是北凉哪个门派走出的过江龙?用你们中原的江湖行话,要不咱们搭搭手?”徐凤年一脸为难道:“你老人家贵为提兵山山主,又是赫赫有名的江湖前辈,跟我一个无名小卒的后生一般见识,不妥吧?”第五貉松开刀鞘,双手叠放在马背上,一根手指轻轻敲打手背,摇头道:“历来都是后浪推前浪,要是按年纪按资历算,大家都可以去当缩头乌龟了,等活到了一百岁再出来显摆。”徐凤年笑道:“山主说话风趣,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第五貉有些无奈道:“你嘴上说不跟我打,那能不能将三柄古剑驭回匣子?剑气可不小。如果决心要跟我打,那知会一声,省得到时候我出了手,你却怎么死都不知道。”徐凤年摇头笑道:“不打不打。”第五貉清晰感知着出匣三剑的凌厉剑气,冷笑道:“你这德性,跟一个姓董的差不多,是我这辈子最深恶痛绝的,不过我就只有一个女儿可以嫁人,被当做免死金牌,你的运气明显就差多了。”徐凤年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不打紧,反正你老人家身子骨还健朗着,不用急着跟我打,回山上再生个水灵闺女出来,我十八年后来找她就行。”青鸟想笑却没有笑,憋得有些难受,握紧了刹那枪末端,果然还是杀人更自在一些。第五貉仰天大笑,眼神开始变得极其阴沉,“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泼猴。”第五貉胯下坐骑猛然四腿下跪,整条背脊都给折断,一抹紫身形暴起,瞬间就悬在徐凤年眼前,对着头颅一刀劈下。刀名龙筋,北莽女帝登基后犒赏功臣,第五貉被钦赐了这柄象征皇帐第一武夫的名刀,连战功累累的军神拓跋菩萨都不曾有此殊荣。徐凤年不敢丝毫托大,一身大黄庭攀至顶楼,春秋一剑横在头顶,原本想要驾驭三柄得自于秦帝陵的古剑耍一出围魏救赵,只是不等三柄雪藏八百年终于重见天日的短剑飞至第五貉身边,提兵山山主手中龙筋便压得徐凤年气机动摇,三柄飞剑出现显而易见的一丝凝滞,的确是遇人不淑,遇上剑道远未大成的主子,是不幸,遇上这般一流对手,更是不幸。溪边泥土本就不结实,一刀之下,手提春秋剑的徐凤年双脚下陷足足一尺,第五貉身体在空中一旋,顺带龙筋抹过春秋剑锋三寸,便将徐凤年整个人给牵引得横移侧飞出去。徐凤年脚下泥土翻滚四溅,双脚拔出地面后腾空黏粘在一棵大树上,败退的同时,三柄大秦古剑根本不去徒劳袭刺第五貉,都给他弹指分别钉入四周三根树枝,跟手中春秋剑总算凑足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神驭剑是完全不用去想,徐凤年清楚对敌第五貉,分心无异于自尽,只求任何一剑脱手时,能够及时换一柄剑当做兵器,贴身软甲不可能抵挡得住那柄龙筋一刀劈砍,即便不至于当场立毙,一旦重伤,也就跟死没两样。出刀后的第五貉气势骤然凝聚,不愧是有资格睥睨北莽江湖的大枭,第五貉存心要猫抓耗子,不急于追击,驻足原地,冷笑道:“倒是有些小聪明。可别只会些小聪明,那就太让我失望了。”战事真正开启,生死都在一线间,徐凤年也就没有任何动嘴皮子的闲情逸致了。徐凤年心目中真正敬重的高手,大概就只有羊皮裘老头和老黄了,都不是那种喜欢占据上风就跟人念叨大道理的剑客,更不可能位于劣势就嘴硬,一件事一剑了!一边厮杀拼命一边说些类似今儿天气不错的废话,要不就是相互感慨人生,这等婆婆妈妈算怎么回事,早干嘛去了?徐凤年一呼一吸,不再贪心驾驭多柄剑之后的春秋,紫气萦绕,透出剑锋长达一尺之长。自古武道竞技,都逃不过一寸短一寸险的规矩,就像那李淳罡曾有过大雪坪飞剑数千的剑仙手笔,但老剑神本人也语重心长教训过最喜欢讲排场的徐凤年,这种手段,用作蓄养剑意的捷径,可以,吓唬门外汉也可以,对阵旗鼓相当的死敌,则毫无裨益,李淳罡直截了当举了两个鲜明例子,一丈距离以内,他自信可以用两袖青蛇击杀任何一名未到6地神仙的高手,就算是吕祖转世的齐玄帧,也不敢让王仙芝近身全力一拳,倒是拉开距离以后,只要入了一品境界,谁都可以打斗得花样百出,真正的死局死斗,往往都是近身后几回合就要生死立判。羊皮裘老头最后一次传授剑道,抬臂提剑后,说剑开天门看似气势如虹,其实不过是三尺青锋三尺气,唯有这样,才有资格让李淳罡我自诩“开得天门杀得仙”。徐凤年执意要不退反进,正合了第五貉的心意,这位已经有些年数没有酣畅杀人的提兵山山主,就怕这小子胡乱蹦跶逃窜,龙筋刀宰了他也没意思。再者江湖的有趣便在于,不管境界如何高耸入云的一流武夫,一样可以始终博采众长,熔冶一炉,化为己用,尤其是第五貉这些几乎“定势”的顶尖强者,能看到的秘笈肯定早已翻烂,该杀的人都已杀掉,反而需要一些个惊采绝艳的后辈,去带来极为难得那种灵犀一动,某些大局未定的天才,也许距离武道纯熟还有一段路程,但往往拥有一些羚羊挂角的玄妙招式,第五貉就在等这份意外惊喜,显然这位书生剑士还真就让他刮目相看了。剑势剑气一概翻滚如春雷阵阵。此子剑道登堂入室,第五貉在他能够以气驭剑就确定,但没有料到剑剑互补,气势可以这般蔚为大观,委实有些讶异。第五貉站在原地,跟徐凤年一直保持一柄龙筋外加一把春秋剑的间距,心甘情愿成为一座箭垛子,任由徐凤年剑气肆意绞杀,他自不动如山。提兵山山主不曾出现在武榜中,理由很简单,第五貉宁**头不做凤尾,一日不曾登顶**鳌头,跟几位后辈并列其中,岂不是丢人现眼吗?要知道如今天下第九的断矛邓茂,当年他的矛便折在第五貉手上,邓茂的境界一日千里,而第五貉却整整十年都停滞在指玄境上,离那天象终归有一层捅不破的窗户纸,这让心高气傲的第五貉如何能够忍受。第五貉的爱女第五雀,女大不中留,嫁给了他如何都看不上眼的董卓,本就憋了一大口恶气,副山主宫朴战死在葫芦口,客卿和蓬莱扛鼎奴折损严重,更是让第五貉异常烦躁,今天遇上这名闯入提兵山的年轻剑客,算他倒霉,第五貉何须计较你靠山是谁,背景厚薄?第五貉单手提龙筋抵御剑气,淡然提醒道:“该我了。”徐凤年的剑势本已臻于圆转,深得李淳罡一剑递一剑的真传,称不上任何瑕疵,只是当第五貉轻轻一刀挑,徐凤年的剑气滚走龙壁,这面龙壁就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纹,紧接着几乎是一瞬间就溃散。底蕴这东西,毕竟还是需要日积月累,老姜理所当然比嫩姜要辛辣上许多。徐凤年没有任何惊惧,第五貉的守势滴水不漏,不奢望剑气翻滚能够乱了他的阵脚,攻守一隙,往往就是转机,但对敌这样的老狐狸,徐凤年不能自作聪明地主动卖出破绽,就等着第五貉这一刻的变守为攻,龙筋撕裂了龙壁,徐凤年便一报还一报,一气不曾吐的他咬牙再纳一气,倾力一式贴身牵动的扶摇,剑气粗如一道龙汲水,拔地而起。第五貉皱了皱眉头,刀法终于第一次由简入繁,扶摇龙卷被龙筋刀劈得支离破碎,踏出一步,左臂探出,一掌拍在徐凤年额头。徐凤年身体断线风筝倒飞出去,但仍是一脚趁势踩在了第五貉胸口。一袭华贵紫衣出现碍眼的灰扑扑脚印,第五貉在一指撇去一柄毒辣暗器后,这才轻缓派去胸口尘土,那轻飘飘一脚不过是个幌子,杀招还是刺向他眼珠的一枚小飞剑,第五貉不动声色说道:“原来不光是驾驭匣内长剑,还有袖中短剑可供驱使,不过我既然被称之为北莽资历最老的一名指玄武夫,对于指玄之玄,还算有些心得感悟,不论是气机所动,还是更为隐蔽的心意所指,我都可预知七八。你若不信,如果还有些隐藏飞剑,不妨一一飞出,我闭目不出刀,如何?”徐凤年落地后屈膝倒滑,从溪边滑入溪水中央才止住,在水中站起身后,眼中有几分不掩饰的讥讽。第五貉心知肚明,愈觉得有趣。这小子还真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平常那些出自高门大派的世家子,学了些本领就想着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突兀遇上高出一大截的对手,这种攻心术极易得逞,未曾死战就会先弱掉大半气势,之后就更是任人宰割。第五貉见识过太多这样的初生牛犊,尽数夭折在自己这种不太惜才的前辈手上,因此第五貉栽培提兵山上的武学奇才,都是异常冷血,要么丢入军伍第一线打磨,要么派去刺杀实力比他们高出一线的强者,绝不会像棋剑乐府那般护犊子,一味宠溺在羽翼下。第五貉提刀缓行,龙筋刀本就不彰显的刀芒愈收敛。“我许诺你要是能够离开这条小溪,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一旦开始想着逃命,就真不用打了。徐凤年吐出一口浊气,开口直呼名讳道:“第五貉,你好歹是货真价实的指玄境高人,一而再再而三跟我这么个小辈玩心计,烦不烦?”第五貉摇了摇头,“与人较技动不动一招取人性命,那是我很久以前才做的事情。好不容易逮着你这么条入网之鱼,实在是不太舍得杀快了……”说话间,第五貉再度一刀劈出,手臂抡出的幅度远远出之前招式,声势同样远胜起初压断马背那一刀。徐凤年体内气机流转,窍穴犹如放金莲。跃出水面,迎向这一刀。徐凤年将起手撼昆仑,融入了剑招。身形才起,身形便坠,沉入水底,随后整条溪水以第五貉和徐凤年为一条中轴线,向溪水上下游两边依次炸开,末尾声响已是几里路外传递入耳。那一条中轴,早已裂开溪边河岸,通往密林深处。这一刀,可不像是想要慢慢杀的手法。前些时日柔然山脉有过一场暴雨,使得溪水比人略深,徐凤年被一刀迫入水底后,就不见踪迹。第五貉蜻蜓点水踩在水面上,偶尔会轻描淡写劈下一刀。一条原本平静如一位娴静浣纱小娘的小溪,溪水剧烈晃动,浸透岸边,更有沟壑纵横,向岸上蔓延,触目惊心。第五貉耐心极好,慢慢斩动溪水,在等待那小子狗急跳墙,想要离开溪水的那一刻。也在等待下一个惊喜,他相信这名年轻剑客还有一些如同压箱保命符的后招。但是第五貉竟然开始惊讶现,自己好像有失去耐心的迹象。趋于成熟的大指玄境界,种种玄妙,既有竹篮打水捞月的本事,也有镜花水月的法门,第五貉皱了皱眉头。再度斩水十九。溪水浑浊不堪。第五貉终于不打算再耗下去。以游鱼式狼狈逃窜的徐凤年虽然看似命悬一线,但心如止水。借意养意。闭鞘养意,本来就是李淳罡让后辈万千剑士拍案叫绝的独创。徐凤年还要另辟蹊径,练剑以后,用剑意养刀意。如今甚至有了一个更为精确的说法,是以它意养己意。老匹夫你斩溪水,我养意!8T
聪明反被聪明误。徐凤年本来凭仗着有阴物祛除痕迹,折返柔然山脉,不说一劳永逸,提兵山只要出兵追击,肯定要被朱袍元婴牵着鼻子走上一趟冤枉路,殊不知竟然被第五貉给守株待兔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安全个屁!徐凤年站起身时,阴物已经如同一头猩红巨蝠倒挂在一棵树上,徐北枳也察觉到事态不妙,很默契地将行囊丢给徐凤年,做完这个动作,徐北枳便看到有十几精骑纵马奔至溪水下游,双方间隔不到二十丈,都不够一张劣弓劲射的。靠山吃山,柔然山脉蕴含丰富铁矿,五大军镇都盛产重甲铁骑,在北莽王庭极富盛名,这十几骑除去为一名英武男子,紫衫闲适,腰间挎了一柄不同于莽刀的乌鞘宽刀,其余扈从连人带马都披有沉重甲胄,山林间无路可供战马选择,但是这些骑兵分明纵马疾驰,出的声响,在徐北枳听来,却是可以忽略不计。徐凤年盯住佩刀男子手背上停有一只黑鸽,皱了皱眉头。柔然特产哨鸽,徐凤年是知道的。这家伙手上这只便是柔然山脉的六龄奴,有个昵称叫做“青眼相加”,与绝大多数信鸽不同,这种青眼在三年以后才算步入成熟期,以六年为飞信最佳时期。爆力和远途耐力都属一流,尤其归巢性堪称绝顶。只是徐凤年本身是熬鹰斗犬的大纨绔,对鸽子也算熟稔,更别提在草原上被拓跋春隼游猎,吃过苦头,潜逃时十分小心,格外留心天空是否有鹰隼哨鸽出现,确认无误后,才敢返回柔然山脉。这位同时执掌提兵山和一座军镇的北莽枭雄人过中年,拥有典型北莽男子的相貌轮廓,只是装束更近南朝遗民。他一手随意搭在乌鞘刀上,乌蟒皮制成,刀鞘系绳,尾端裹有一团黄金丝缨。正是提兵山山主的第五貉一直在观察徐凤年,见这个慢慢背好一柄长剑的年轻人眼神投在信鸽上,第五貉嘴角扯了扯,善解人意地轻抖手臂,六龄奴振翅而飞,只是拔高到与扈从骑士头部相等时,便出现一个急停,然后下坠,在离地三尺的高度悬浮,再如箭矢瞬间没入树林。徐凤年笑了笑,都不用第五貉言语解释,就知道了玄机,原来六龄奴的特殊在于低空而掠。相传曾经救过北莽女帝一命的第五貉问话青鸟,视线则一直停留在徐凤年身上,“本人已经答应与你再战一场,为何不告而别?”徐凤年代为答复,“既然打不过就不要打了,女子打打杀杀,煞风景。”面对这样泼皮无赖的说法,第五貉也没有动怒,只是轻声笑道:“北凉王绣的弧字枪,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搏命枪术,上哪儿去找我这么好的箭靶子。不过话说回来,之所以第一次交手没有痛下杀手,是我知道枪仙王绣幼年得女,可惜这位小姑娘的弧字枪精髓才使出四五分,就想着再战一场,要一口气看齐全了,再来定她的生死。提兵山毕竟不是那酒肆茶楼,想走?没这么容易。不过这会儿,比起领教弧字枪,我更好奇你这个年轻人是北凉哪个门派走出的过江龙?用你们中原的江湖行话,要不咱们搭搭手?”徐凤年一脸为难道:“你老人家贵为提兵山山主,又是赫赫有名的江湖前辈,跟我一个无名小卒的后生一般见识,不妥吧?”第五貉松开刀鞘,双手叠放在马背上,一根手指轻轻敲打手背,摇头道:“历来都是后浪推前浪,要是按年纪按资历算,大家都可以去当缩头乌龟了,等活到了一百岁再出来显摆。”徐凤年笑道:“山主说话风趣,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第五貉有些无奈道:“你嘴上说不跟我打,那能不能将三柄古剑驭回匣子?剑气可不小。如果决心要跟我打,那知会一声,省得到时候我出了手,你却怎么死都不知道。”徐凤年摇头笑道:“不打不打。”第五貉清晰感知着出匣三剑的凌厉剑气,冷笑道:“你这德性,跟一个姓董的差不多,是我这辈子最深恶痛绝的,不过我就只有一个女儿可以嫁人,被当做免死金牌,你的运气明显就差多了。”徐凤年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不打紧,反正你老人家身子骨还健朗着,不用急着跟我打,回山上再生个水灵闺女出来,我十八年后来找她就行。”青鸟想笑却没有笑,憋得有些难受,握紧了刹那枪末端,果然还是杀人更自在一些。第五貉仰天大笑,眼神开始变得极其阴沉,“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泼猴。”第五貉胯下坐骑猛然四腿下跪,整条背脊都给折断,一抹紫身形暴起,瞬间就悬在徐凤年眼前,对着头颅一刀劈下。刀名龙筋,北莽女帝登基后犒赏功臣,第五貉被钦赐了这柄象征皇帐第一武夫的名刀,连战功累累的军神拓跋菩萨都不曾有此殊荣。徐凤年不敢丝毫托大,一身大黄庭攀至顶楼,春秋一剑横在头顶,原本想要驾驭三柄得自于秦帝陵的古剑耍一出围魏救赵,只是不等三柄雪藏八百年终于重见天日的短剑飞至第五貉身边,提兵山山主手中龙筋便压得徐凤年气机动摇,三柄飞剑出现显而易见的一丝凝滞,的确是遇人不淑,遇上剑道远未大成的主子,是不幸,遇上这般一流对手,更是不幸。溪边泥土本就不结实,一刀之下,手提春秋剑的徐凤年双脚下陷足足一尺,第五貉身体在空中一旋,顺带龙筋抹过春秋剑锋三寸,便将徐凤年整个人给牵引得横移侧飞出去。徐凤年脚下泥土翻滚四溅,双脚拔出地面后腾空黏粘在一棵大树上,败退的同时,三柄大秦古剑根本不去徒劳袭刺第五貉,都给他弹指分别钉入四周三根树枝,跟手中春秋剑总算凑足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神驭剑是完全不用去想,徐凤年清楚对敌第五貉,分心无异于自尽,只求任何一剑脱手时,能够及时换一柄剑当做兵器,贴身软甲不可能抵挡得住那柄龙筋一刀劈砍,即便不至于当场立毙,一旦重伤,也就跟死没两样。出刀后的第五貉气势骤然凝聚,不愧是有资格睥睨北莽江湖的大枭,第五貉存心要猫抓耗子,不急于追击,驻足原地,冷笑道:“倒是有些小聪明。可别只会些小聪明,那就太让我失望了。”战事真正开启,生死都在一线间,徐凤年也就没有任何动嘴皮子的闲情逸致了。徐凤年心目中真正敬重的高手,大概就只有羊皮裘老头和老黄了,都不是那种喜欢占据上风就跟人念叨大道理的剑客,更不可能位于劣势就嘴硬,一件事一剑了!一边厮杀拼命一边说些类似今儿天气不错的废话,要不就是相互感慨人生,这等婆婆妈妈算怎么回事,早干嘛去了?徐凤年一呼一吸,不再贪心驾驭多柄剑之后的春秋,紫气萦绕,透出剑锋长达一尺之长。自古武道竞技,都逃不过一寸短一寸险的规矩,就像那李淳罡曾有过大雪坪飞剑数千的剑仙手笔,但老剑神本人也语重心长教训过最喜欢讲排场的徐凤年,这种手段,用作蓄养剑意的捷径,可以,吓唬门外汉也可以,对阵旗鼓相当的死敌,则毫无裨益,李淳罡直截了当举了两个鲜明例子,一丈距离以内,他自信可以用两袖青蛇击杀任何一名未到6地神仙的高手,就算是吕祖转世的齐玄帧,也不敢让王仙芝近身全力一拳,倒是拉开距离以后,只要入了一品境界,谁都可以打斗得花样百出,真正的死局死斗,往往都是近身后几回合就要生死立判。羊皮裘老头最后一次传授剑道,抬臂提剑后,说剑开天门看似气势如虹,其实不过是三尺青锋三尺气,唯有这样,才有资格让李淳罡我自诩“开得天门杀得仙”。徐凤年执意要不退反进,正合了第五貉的心意,这位已经有些年数没有酣畅杀人的提兵山山主,就怕这小子胡乱蹦跶逃窜,龙筋刀宰了他也没意思。再者江湖的有趣便在于,不管境界如何高耸入云的一流武夫,一样可以始终博采众长,熔冶一炉,化为己用,尤其是第五貉这些几乎“定势”的顶尖强者,能看到的秘笈肯定早已翻烂,该杀的人都已杀掉,反而需要一些个惊采绝艳的后辈,去带来极为难得那种灵犀一动,某些大局未定的天才,也许距离武道纯熟还有一段路程,但往往拥有一些羚羊挂角的玄妙招式,第五貉就在等这份意外惊喜,显然这位书生剑士还真就让他刮目相看了。剑势剑气一概翻滚如春雷阵阵。此子剑道登堂入室,第五貉在他能够以气驭剑就确定,但没有料到剑剑互补,气势可以这般蔚为大观,委实有些讶异。第五貉站在原地,跟徐凤年一直保持一柄龙筋外加一把春秋剑的间距,心甘情愿成为一座箭垛子,任由徐凤年剑气肆意绞杀,他自不动如山。提兵山山主不曾出现在武榜中,理由很简单,第五貉宁**头不做凤尾,一日不曾登顶**鳌头,跟几位后辈并列其中,岂不是丢人现眼吗?要知道如今天下第九的断矛邓茂,当年他的矛便折在第五貉手上,邓茂的境界一日千里,而第五貉却整整十年都停滞在指玄境上,离那天象终归有一层捅不破的窗户纸,这让心高气傲的第五貉如何能够忍受。第五貉的爱女第五雀,女大不中留,嫁给了他如何都看不上眼的董卓,本就憋了一大口恶气,副山主宫朴战死在葫芦口,客卿和蓬莱扛鼎奴折损严重,更是让第五貉异常烦躁,今天遇上这名闯入提兵山的年轻剑客,算他倒霉,第五貉何须计较你靠山是谁,背景厚薄?第五貉单手提龙筋抵御剑气,淡然提醒道:“该我了。”徐凤年的剑势本已臻于圆转,深得李淳罡一剑递一剑的真传,称不上任何瑕疵,只是当第五貉轻轻一刀挑,徐凤年的剑气滚走龙壁,这面龙壁就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纹,紧接着几乎是一瞬间就溃散。底蕴这东西,毕竟还是需要日积月累,老姜理所当然比嫩姜要辛辣上许多。徐凤年没有任何惊惧,第五貉的守势滴水不漏,不奢望剑气翻滚能够乱了他的阵脚,攻守一隙,往往就是转机,但对敌这样的老狐狸,徐凤年不能自作聪明地主动卖出破绽,就等着第五貉这一刻的变守为攻,龙筋撕裂了龙壁,徐凤年便一报还一报,一气不曾吐的他咬牙再纳一气,倾力一式贴身牵动的扶摇,剑气粗如一道龙汲水,拔地而起。第五貉皱了皱眉头,刀法终于第一次由简入繁,扶摇龙卷被龙筋刀劈得支离破碎,踏出一步,左臂探出,一掌拍在徐凤年额头。徐凤年身体断线风筝倒飞出去,但仍是一脚趁势踩在了第五貉胸口。一袭华贵紫衣出现碍眼的灰扑扑脚印,第五貉在一指撇去一柄毒辣暗器后,这才轻缓派去胸口尘土,那轻飘飘一脚不过是个幌子,杀招还是刺向他眼珠的一枚小飞剑,第五貉不动声色说道:“原来不光是驾驭匣内长剑,还有袖中短剑可供驱使,不过我既然被称之为北莽资历最老的一名指玄武夫,对于指玄之玄,还算有些心得感悟,不论是气机所动,还是更为隐蔽的心意所指,我都可预知七八。你若不信,如果还有些隐藏飞剑,不妨一一飞出,我闭目不出刀,如何?”徐凤年落地后屈膝倒滑,从溪边滑入溪水中央才止住,在水中站起身后,眼中有几分不掩饰的讥讽。第五貉心知肚明,愈觉得有趣。这小子还真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平常那些出自高门大派的世家子,学了些本领就想着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突兀遇上高出一大截的对手,这种攻心术极易得逞,未曾死战就会先弱掉大半气势,之后就更是任人宰割。第五貉见识过太多这样的初生牛犊,尽数夭折在自己这种不太惜才的前辈手上,因此第五貉栽培提兵山上的武学奇才,都是异常冷血,要么丢入军伍第一线打磨,要么派去刺杀实力比他们高出一线的强者,绝不会像棋剑乐府那般护犊子,一味宠溺在羽翼下。第五貉提刀缓行,龙筋刀本就不彰显的刀芒愈收敛。“我许诺你要是能够离开这条小溪,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一旦开始想着逃命,就真不用打了。徐凤年吐出一口浊气,开口直呼名讳道:“第五貉,你好歹是货真价实的指玄境高人,一而再再而三跟我这么个小辈玩心计,烦不烦?”第五貉摇了摇头,“与人较技动不动一招取人性命,那是我很久以前才做的事情。好不容易逮着你这么条入网之鱼,实在是不太舍得杀快了……”说话间,第五貉再度一刀劈出,手臂抡出的幅度远远出之前招式,声势同样远胜起初压断马背那一刀。徐凤年体内气机流转,窍穴犹如放金莲。跃出水面,迎向这一刀。徐凤年将起手撼昆仑,融入了剑招。身形才起,身形便坠,沉入水底,随后整条溪水以第五貉和徐凤年为一条中轴线,向溪水上下游两边依次炸开,末尾声响已是几里路外传递入耳。那一条中轴,早已裂开溪边河岸,通往密林深处。这一刀,可不像是想要慢慢杀的手法。前些时日柔然山脉有过一场暴雨,使得溪水比人略深,徐凤年被一刀迫入水底后,就不见踪迹。第五貉蜻蜓点水踩在水面上,偶尔会轻描淡写劈下一刀。一条原本平静如一位娴静浣纱小娘的小溪,溪水剧烈晃动,浸透岸边,更有沟壑纵横,向岸上蔓延,触目惊心。第五貉耐心极好,慢慢斩动溪水,在等待那小子狗急跳墙,想要离开溪水的那一刻。也在等待下一个惊喜,他相信这名年轻剑客还有一些如同压箱保命符的后招。但是第五貉竟然开始惊讶现,自己好像有失去耐心的迹象。趋于成熟的大指玄境界,种种玄妙,既有竹篮打水捞月的本事,也有镜花水月的法门,第五貉皱了皱眉头。再度斩水十九。溪水浑浊不堪。第五貉终于不打算再耗下去。以游鱼式狼狈逃窜的徐凤年虽然看似命悬一线,但心如止水。借意养意。闭鞘养意,本来就是李淳罡让后辈万千剑士拍案叫绝的独创。徐凤年还要另辟蹊径,练剑以后,用剑意养刀意。如今甚至有了一个更为精确的说法,是以它意养己意。老匹夫你斩溪水,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