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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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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的李承道与孙道,便身处这阳光终年照射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不同于上回被强制性押入这个天牢最深处,这次他们是主动进入这个地方,这个最为阴暗潮湿的角落。因为这里关着一位他们不能忽视、却还是被他们忽略了的人。

    当时隐隐约约的熟悉感觉被孙道抛之脑后,现在细细想来,这位秦家小厮也并非可以小觑的普通人!

    那漆黑的面具,与狱卒自由聊天的语气,认识孙道这个人,也许还有其他类似的东西,不过单单这几点便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只是当时的孙道并不关心于此罢了!

    站在这里,借着幽暗的烛光,孙道得以重新打量这个地方。

    可是那位衙役却不识时务地谄媚笑着靠了过来“小人拜见几位——”

    只不过那讨好的声音,在他看清来者后便突然间卡住,便如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他的脖子,使他剩下的话夭折在嘴边。

    而从孙道的角度,则是这位中年衙役露出了活见鬼的刷白脸色,干裂的嘴唇还在无意识的颤抖蠕动着,身体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似的,竟是如同筛子一般颤栗了起来。

    “听说过死灰复燃吗?”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孙道上前一步轻声言语,于是那狱卒便听见了这冷冷的声音。

    头脑发懵的衙役并没有办法去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却不自觉地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突然莫名其妙地透体冰凉,仿佛是突然掉落进了冰窖一般。而他的身体更早地一步首先反应过来。

    “也无所谓了!”瞥视着他死死垂着脑袋不敢多言的模样,孙道继续走两步,站到了他的身后,淡漠的脸依旧,漆黑的双瞳中却闪过一抹自己也无从所知的不屑。

    只是这样的话却使得那衙役面如纸灰,僵硬的身体再次瑟瑟发抖起来。

    应该是认为孙道已经不屑于惩罚他了,这样的猜想促使他越陷越深,最后直接是身体瘫软跪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吓倒在自己的想象中。

    他如此这般的吓破了胆,倒是让原本面无表情的高通脸色一变,满面的不屑。

    不过孙道真的没有打算报复回来,因为经历过这样的一次,他应该会是一个合格的狱卒!

    “如果你自认为可以改过从新”孙道转身不轻不重地踢了瘫倒在地的衙役一脚“那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孙道也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因为那带着面具的犯人已经在牢中默默地看着自己了!

    “是是!”而那心如死灰的狱卒听见这句话,犹如同闻见了天籁之音,连忙死命磕着头连滚带爬地退出去,快速地消失不见。

    而不知何时高通也隐于角落里的暗处,身影看不真切;至于李承道,则是拍了拍孙道的肩膀点点头,随后也消失在这个阴暗的空间之中。于是只有孙道与那牢中面具犯人对视着。

    这并不是宿命,而是因果联系。

    也许是世界分割得太过严重,强制性地插进来一个人,于是自然要有人承受着世界的反噬,这就是代价!无关人为还是天为,也尽管这位少年只是一个无辜的人!

    接过李承道命人送来的木盒与钥匙,孙道走向角落牢房中那位默然不言的面具青年。

    应该算是青年了吧?

    回忆起初见时自己称呼他为小兄弟,孙道隐晦中自嘲一笑,开门提着沉重的木盒进入这个有些阴冷的暗黑世界中,接着把手中的木盒递给那青年。

    并无意外那面具犯人接手木盒,黑暗中面具下鼻子微微抽动几下,随即打开木盒从中拿出两根蜡烛来。在空中晃了晃,他的请求有些随意,却带着一种谦卑“可否劳烦孙公子把外面的桌子搬进来?”

    孙道倒是一愣,完全没有想到她竟先知先觉地准备了两只蜡烛,不过瞬间反应过来,出门提进了那衙役用的小木桌。

    火折点亮,用融化的蜡油固定住,孙道与他同时端坐在了地上。

    “整整一百二十七天!”把木盒中的菜肴小心翼翼的拿出,青年乐呵呵的笑着搓搓手“小人没有吃过若云亲手做的菜了!”

    一百二十七天!

    这个字眼却使得孙道顿时生出一种羞耻感觉!因为自己根本就不记得,现在为止自己究竟已经与她分别了多长时间!如此这般,自己迄今为止的努力在他的反衬下,倒是显得格外讽刺!

    看来自己真的是一个冷血的人!

    只是虽然他暗中嘲讽了自己,不过找到她的目标却更加坚定——自己不可能放开她!

    他漆黑的双瞳逐渐发亮,最后竟是像星辰一样明亮;而这时那青年犯人也早已摆好了酒菜,给孙道满满地斟上一杯酒后,首先不客气地动手尝了菜肴。

    “普通家常也算不上!”见着手速加快的他,孙道随手尝了点,不过并不是想中那样的可口佳肴。

    “拿枪的手还能为了小人再拿得起菜刀,这样小人也已经知足啦!”

    两者相比,仿佛反倒是他比孙道看得更淡;只是这一点孙道根本就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这句话中隐含的意思。

    鉴于她的身份,秦琼教她以备万一的防身武艺,这一点孙道可以理解;可是她这般身份,却再拿起了菜刀,又想起那日她与秦怀玉表现出的关系,孙道隐约联系到一种可能。这种可能让孙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位小厮当成普通人看待——难道又是秦琼故人之子?

    淡黄的烛火下,孙道漆黑的眸子中闪着的是显而易见的疑惑,直接让对面的人连连摆手“孙公子别误会了,小人就是老爷庄子里土生土长的娃~”

    瞬间看透了孙道的心思,他直言直语;只是虽然点明了自己的身份身世,却也是在暗示一些信息——即便如此,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

    至于这样做法的原因,则是他的一种证明!

    从这菜肴来看,孙道必然已经见过了自己的妻子,那么从老爷的重视程度来看,孙道肯定也能够知晓她真实的身份;虽然有些其他的事他并不能确定孙道是否也探知,不过自己妻子并非普通人孙道是一定知道的了!

    那么自己就必须要显现出可以与自己妻子匹配的能力出来!借此让孙道明白,自己的妻子眼光比之其身手来同样不差!

    这是他们之间的爱!

    “青梅竹马?”

    潜意识里相信他的话,于是孙道突然间明白过来,秦怀玉并非单纯地为无辜的人愤愤不平,他私心是为了自己儿时玩伴打抱不平,或者还夹杂了一些其他东西。

    “小人倒是觉得儿时玩伴更合适~”果然这青年肯定了他的猜测;稍稍过足了瘾,他终于也给自己斟满了酒,很是享受地慢慢品尝着“怀玉那小子的儿时玩伴~”

    真真切切地随意的语气,还有这随意的称呼,可见其与秦怀玉关系到了何种程度!

    “那张若云是怎么回事?”他特别点明,有愧于人的孙道不得不略低姿态,“不耻下问”。

    “怎么说呢~”显然是回忆起幼时的初见时刻,他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之中“阿耶是老爷的亲兵,最后把自己留在了沙场上。老爷亲自为阿耶送去扶的时候,才发现是自己庄子上的兵!”

    “本来这样也没什么~”牵扯到一些不堪回首往事,他一笔带过“后来因为一些事,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扯远了~”歉意一笑,他闷了一杯酒“儿时的怀玉有些木讷,与程国公家的小郎君们处不来,也可以说总是被他们欺负~”

    “把我带进来做怀玉的玩伴之后还是不能避免,直到那一年冬天,怀玉和咱一如既往地被程家小子追着跑;可谁知道才跑出去两三步,咱们身后传来一片女孩儿的哼哼哈哈声,咱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穿着大红色锦衣的小女孩儿,拿着一根木棍冲向了程家兄弟,对着那些或长或幼的孩子有节律的猛挥猛打“叫你们欺负秦家人!叫你们欺负秦家人……””漆黑的瞳子有些飘渺,他深陷于自己的世界“听着这声音咱两人才停住脚步,仔细一看那女孩子样貌也算清秀,但明显的练习过一些功夫,挥舞着木棍打起人来竟然真的有几分杀气;而且那根木棍不算太大却也不小,虽然程家郎君们都练过,可毕竟还只是小孩子,所以无论是在气势上还是实际上她占了上风,一时间他们都不敢轻易地一拥而上~”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自顾自地自斟自饮着“现在想想,当时老爷应该就在附近吧~”

    饮下不多不少的酒,他有些迷离,嘿嘿傻笑了两声“从那以后咱们便可以与程家那帮子兄弟分庭抗礼——通常是咱想个坏点子,若云领着怀玉去具体实施~”

    “也不知道这样打打闹闹过了多长时候,逐渐地咱年纪也不小了,就跑回庄子里想讨个婆娘为咱家传宗接代,谁知被若云搞破坏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然后折腾折腾就在老爷的帮衬下成了亲,然后便是有了馨儿;不久怀玉也大了,老爷就让咱去当两年门房,混个脸熟多认些个人。原本是跟着在秦伯身后练几年,想着怀玉成亲分出去的时候,直接去做怀玉的管家的,哪料到碰着了公子~”

    他轻声慢语,迷离飘忽,听不出其中蕴含着的究竟是无奈,还是自嘲,亦或是怨恨。

    “这样说的我好不是东西~”这样的话题,孙道自然不会多做辩解,只是如此说一句,同样的淡淡嗓音,同样的听不出包含些什么。

    “也不全是的……”青年给孙道斟满了酒后笑了起来“只是想让孙公子明白,怀玉是咱与她一同护着长大的,是最小的弟弟!”说着他低下头,沉默片刻,一饮而尽“真的不是希望让孙公子与殿下为难,可小人位卑人轻,为了达到目的,也只能能耍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了~”

    这些都是无权无势无地位的人的无奈手段,真正有能力的人,从来都是隐藏起来人神不知的!

    青年突然间轻笑起来,孙道还不知为何,而只片刻他便又恢复过来。

    “我若不接受呢?”依旧是淡漠的语调,孙道却是这样反问了一句。

    尽管毫无疑问他会接受他的要求,也打算那样做,可是自己心甘情愿,与被别人半胁迫确确实实是两回事!

    本质的区别,极端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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