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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纷纷扰扰江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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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下午去司空府的时候依旧是一脸苦相地揉着拿手捂着后腰。到他自己属衙坐下的时候,扯动伤处,轻“嘶”了一声,结果换来下属无数道或暧昧或关切或古怪的目光投注,饶是郭嘉这样的厚脸皮也被这诡异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可惜他又不好说啥,只能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伸手拍拍自己旁边半人高的花名册指着人吩咐:“你、你、还有你,今天下午把这几本整理出来。明后天把文和公那边送来的名册誊抄下,大后天……”。

    于是在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蔡妩在许都到司空府时都被丁夫人后头那位梳妇人头的丫环拿眼神幽怨地“刷刷”着。蔡妩被刷刷的莫名其妙,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貌似她老公是在我老公手底下干活的吧?难道郭某人又干啥天怒人怨的事了?

    等晚上的时候蔡妩把这事说给郭嘉,试探着问道:“你不是办了些公器私用的事吧?”

    郭嘉彼时正趴床上被上药呢,听蔡妩这问题以后手一挥,断然道:“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

    “我只是利用职务之便让他们多看几本花名册,多熟悉熟悉军中诸多将士的情况罢了。这哪算公器私用?”

    蔡妩一头黑线:这是不算公器私用,这算公报私仇!你肯定是那天摔榻底下心气不顺,故意找人撞枪口出气。黑线完蔡妩又觉得自己蛮幸运的:好在那天撞枪口上的是他们而不是她和荥儿,不然不晓得这父子俩都得折腾啥来呢。

    蔡妩颇有慈悲心地为郭嘉那些僚属默哀了一阵,然后清清嗓子转移话题:“哎,眼看着中秋要到了,你说咱们在许都头一个中秋要怎么个过法儿?司空府那边还有你其他同僚那里要怎么备礼?”

    郭嘉不甚在乎地摆摆手,扭头对蔡妩说:“主公不喜奢华,不要太铺张。其他的你看着办就行了。哦,对了,送东西回颍阳的时候,顺带把送去娴儿那里礼加厚些吧。”

    蔡妩闻言眼神一黯:这个中秋恐怕也是娴儿在父母去世后过的第一个中秋吧,空落落的戏府只她一个主子,就算有曹操派去的诸多守卫在,也只是能护住戏府,却安慰不了小姑娘的心。她和唐薇每月都有信件送回阳翟,小姑娘每每的回信上都净拣好消息说,最后还往往在信末安慰他们说一切安好,让她们勿念。蔡妩有时候看着阳翟来信都有些后悔,她当年对娴儿说的话是不是太严厉了些,造成了娴儿如今在信中报喜不报忧的局面?

    而说到信,蔡妩又想到一个同样中秋不得团圆的人:她的胞弟:蔡威。也不知左慈把她写给蔡威的那封信送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三个月,送信人连带收信人硬是连一丁点儿的消息都没有。要不是知道左慈为人,以左慈的抽风个性,蔡妩很怀疑,那老头儿会嫌麻烦,自个儿在半道上就把信拆吧拆吧扔沟里了。

    在蔡妩满脑子转悠着:左慈那老神棍到底不靠谱的,连个信都送的那么乱七八糟时,被腹诽的左慈正在庐江吃鱼吃的不亦乐乎呢。

    庐江这会儿已经算是孙策的地盘了,孙策在攻打庐江几天以后。庐江太守刘勋怂了,带着官印献城投降。孙策受降后也没心思停留,看在刘勋投降的份上暂时没撸他的太守职位,只挥师北上,和九江周瑜遥相呼应,兵锋直指淮南。

    按说庐江这地儿经过一场围城战,怎么说百姓也得慌张一阵子,等战乱影响过去了,才能重新安居乐业。可也不知道是孙策手段高杆,抚民有道,还是说庐江百姓神经大条,对这种打仗围城之事已经习惯。反正庐江城内做生意做买卖的还是照做不误,左慈的心愿总算能了结:老道儿可以痛痛快快地吃一回鱼了。

    左慈对面坐着的是衣冠周正,鹤发童颜,翩然出尘很有仙气的道长于吉。于道长此刻表情淡然,对面前诱人的鱼香不带丝毫动容,正微垂着眼睛闭目养神。

    左慈在“咔咔”几声嚼完盘子里仅剩的鱼刺后意犹未尽地看着空盘子惋惜:“挺好吃的菜,就是太少了。早知道不该只要十条的。”

    于吉似乎已经习惯了左慈的抽风,听到这话后眼皮都没抬,直接无视掉了。倒是他身后站着的小道士眼角可疑地抽了抽。小道士瞧着眼前之景又联想到昨天下午这邋遢道长来时的景象了。

    那会儿他正和师兄一起整理炼丹用的药材,忽然见守门的小童子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在师兄面前一个急刹停住,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师……师兄,你二大爷……来了……非……”

    他话没说完就被脾气暴躁的师兄在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怒斥道:“你大二爷!你爷爷!你祖宗!”

    小童子被拍的万分委屈,调整好呼吸直起身可怜巴巴地申辩:“是真的。门口来了一位道长,不知道籍,但非说他是你二大爷。”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认识什么道长……轰走轰走……”师兄不耐烦地转身欲走,随即又想到什么一样出声叫住小道士,“等会儿,你说的那个道长长什么样?”

    “嗯……脸上皱纹不少,年岁看不出。道袍也脏兮兮的。还拿着算命的平金幡。非说是你二大爷,赖在门口怎么都不肯走。”

    师兄面上露出一个类似牙疼的奇怪表情,挥挥手,有气无力地回复:“你让他进来吧。然后派个人去太守府把给刘大人讲道师父叫回来。就说:乌角先生到了。”

    童子听了以后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脚下虚浮,双目恍惚地往门口处漂移,边漂边喃喃自语:“那是……乌角先生?……我没听错?他是……乌角先生?”

    回忆完毕的小道士看着眼前邋里邋遢的乌角先生终于也能理解为啥那位师弟会是那么反应了:偶像的破灭这种事实在不是人人都能淡然接受的。

    此时就见他的前“偶像”拿油乎乎的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抬头看着自家师父:“唉,那个谁,别装睡了。我找你有事呢。”

    于吉闻言缓缓地睁开眼睛,对左慈当着自己徒弟落自己面子的事不愠不火,声音温雅淡然:“何事?”

    左慈把手伸进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好一会儿才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仍在于吉眼皮底下:“媚丫头让老道儿帮忙给她弟弟带的信。老道儿在南阳转悠了半个月也没见到他人,一打听才知道那小子又出猫腻了。他不好好在黄祖手底下呆着打仗,他竟然忽悠黄祖,让他潜来庐江了。庐江这地儿你比我熟,他人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这信交给你了,你找人送去吧。”

    他话说完小道士就一脸动容地看向他:乌角先生到底还是乌角先生,手眼通天。不然这种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军机之事怎么就能被他轻易打听到。只是,他对自家师父说话的口气实在不算客气,要是能委婉一些就好了。

    可惜于吉全然没受“不客气”话语的影响。他淡淡地看了眼信封后沉默地伸手抚平信上褶皱,抬头对着左慈略带疑惑:“你怎么也会帮人送信?”

    左慈闻言盘子以撂,表情悲愤的控诉:“你当老道儿想啊?老道儿巴不得在许都多呆些时日呢,那里好歹有徒孙陪我玩。哪像在这里,瞧你那张老脸,看的老道儿眼睛都疼。”

    于吉抗击打能力及其强悍,直接过滤掉左慈后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用词:反正老头儿审美迥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那你为什么来江南?”于吉对左慈到庐江来仍旧感到非常费解。因为以他对左慈的了解,这老头儿很少有时候是有明确目的在一个地方呆着的。

    左慈看着于吉,语气万分幽怨:“要不是妩丫头让我送信,我才懒得来呢。那臭丫头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就是没想着操心她师父我。老道儿现在很伤心呢。”

    于吉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很有风度地开解左慈:“你南来北往,居无定所,她不惦记也好。”

    左慈听了立刻横眉立目指着于吉怒道:“我是真让她惦记吗?老道儿是心疼我徒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哼,那丫头我压根儿就不该让她嫁给姓郭的那小子!老道儿应该一开始就把他们婚事搅合了,也省的现在为这丫头头疼。”

    于吉淡笑着捋须摇头:“人命如此。你操心也是没用。何必强求?所谓道法自然,元放又……”

    “我呸!”左慈不以为然地啐了于吉一口,然后也没理于吉身后豁然变色的小道童,指着于吉怒斥,“先前大言不惭告诉老道儿说:事在人为的可是你这老小子。今儿你又在这唧唧歪歪什么道法自然。我说于老道儿,你脑子是不是被炼丹炉的火熏坏了?你有准谱没准谱?你没准谱老道儿就去找姓华的那老小子,人家比你靠谱多了。”

    于吉闻言沉默地垂下眼,遮挡住眸中的悲悯和忧郁。好一会儿才声音淡淡地说道:“于天命人事上,华老弟确实比贫道要强许多倍。于吉一生悟道,到如今想来,却还是未触及道之根本,反而多有迷惑滞涩之处。枉我平日还常为别人讲解布道,自己尚……”

    “打住!”左慈很有先见之明地截断于吉的话头,眯着眼睛神色严肃地看着对面的老友:悟道到一定境界会发现道法万物,无穷无尽。参悟到的越多,迷惑的也会越多。就像圆环一样,圆环内里越大,接触到的边界也越大。于吉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但是又和这情况不尽相同:他这老头儿性子和一般人不太一样。有诗人的敏感和哲人的明透,偏偏他又是个生于乱世的道士,所见所闻皆非太平世所有。想法里自然而然就染上了特有的无奈和悲悯。这样的人若是放在孝武光武时候,怎么也能是个出入大内的御前座客。可若是放如今,于吉这样本身德艺双馨,手下信徒无数的方外人士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十几年的太平道,联想到大贤良师,甚至联想到:振臂一呼,揭竿而起。

    “老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会儿想法很危险?要老道儿说,你趁早把你那些不省心的徒弟散了,聚这么多人听道,知道的说你是布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聚众滋事,图谋不轨呢。”

    于吉愣了愣,随即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元放此言多虑了。”

    左慈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多虑?多虑不多虑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得了吧,老道儿又不是娃娃,你还想蒙我?这可不是老道儿头一回这么说了,媚丫头以前就说过要我提醒你。你别不当回事,不然迟早有一天你得在上头栽跟头。”

    于吉听了不置可否,只在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问左慈:“元放,你有没有想过太平道因何兴起?我的信徒因何众多?梵教因何也在渐渐起势?人间世上多疾苦,天下扰攘刀兵起。若不在心里留有一份寄托念想,能真正熬下来的能有几人?为帝者盼中兴,官者盼立业,为将者盼建功。老百姓盼什么?踏踏实实一份安生日子罢了。可惜如今世道……若是盼不来,心里想个其他念想也是安稳的。元放只知布道会被人认为聚众滋事,图谋不轨。可你想过没有,若是没有这些,他们可能早就反了。”

    左慈耸拉着眼皮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听进去于吉的话,或者干脆他没听于吉说什么。在于道长话音落地以后,左慈非常不客气地把信封往于吉眼皮底下一推:“交给你了。老道儿乏了,睡觉,你别吵啊。”

    于吉被左慈这举动狠狠噎了一下话茬,眼睁睁看左慈趴桌案上合上眼,无奈地站起身带着身后的小徒弟轻轻地退出了客厅。

    “去找你师兄,把信交给他。他知道怎么做。”于吉出门后就吩咐了身边徒弟。

    小道士出门正有些困惑地看着里头趴着睡觉左慈,见于吉给他分配任务,立刻回身恭敬地接过应诺,只是临走时还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同样是世外高人,怎么自家师父和乌角先生举止诧异就这么大?回头在看看自己手里的信:蔡威?这是谁?要辗转那么多人给他送信?到底何方神圣?不会也是位性格诡异的得道高人吧?

    蔡威当然不是什么性格诡异的得道高人?实际上在小道士拿着信脑筋打转的琢磨收信人是啥神圣的时候,这位被揣摩的小爷正神情惬意,意态闲适地跟人在庐江一所不太起眼儿的酒楼包厢里喝茶聊天。包厢外萧图倚墙而立,看似随即,实则警惕地扫着身周的动静,耳朵也没放过包厢里的谈话。

    包厢里蔡威动作随意地为对面人斟上半杯茶,拿手背推给人:“陆兄尝尝看?自家配的药茶,名目清火。”

    被他称为陆兄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面相清秀,气质儒雅,一身月白色儒生装扮让整个人显得格外斯文。此时见蔡威推过来杯子,偏头看了看,拿起后并没有立刻饮下而是平静地看着蔡威说道:“议对饮茶一事并未有特别造诣,蔡兄这好茶到了议这里难免会暴殄天物。所以,蔡兄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蔡威挑挑眉,低头轻笑了一声:“陆兄倒是直接的很?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找你一定有话要说呢?”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蔡兄跟陆议相识结交半个月,这其中可不光只是性情相投。议在想:到底是什么能让蔡兄甘冒奇险,前来江东?要知道蔡兄的上峰(指黄祖)可是孙伯符的杀父仇人。蔡兄这么无所遮拦地与议结交,就不怕议去揭发领功?”

    蔡威端起杯子毫不在意地问道:“陆兄会吗?我家将军与孙将军之间是有杀父之仇不假,但似乎陆兄和他们孙家也不是那么融洽吧?蔡威若是没记错,令祖亡故好像与孙将军脱不了干系。”

    陆议面色微变,只手下微微顿了顿:“蔡兄此言诛心。若传将出去,陆某上下一门恐怕皆无安生之日。”

    蔡威眨眨眼,轻咳一声:“那倒是蔡威的不是了。也罢,今日既然说到这里,威就跟陆兄坦言相告。”蔡威说着向前倾了倾身子,看着陆议说道,“陆兄文武双全,德才兼备。若因家世困于庐江而不得重用实在是可惜一身才华。所以威想请陆兄跟我一道回荆州,一展所长。”

    陆议呼吸滞了滞,手中茶杯也微微握紧,垂着眸想了想说道:“恕我直言:蔡兄主公刘荆州虽才学不凡,能纳贤惜民,但其为人守成固封,性多疑忌,恐非明主。且议家在庐江。孙伯符对江东世族一向铁血强硬,若议离去就荆州,他年荆州与江东若有战事,恐家中族人遭议连累,得无辜之祸。”

    蔡威挑挑眉:“刘荆州确实守成之辈。但威可没说此行是为景升公来招揽人才。事实上,威此来,是为私心。袁公路称帝不得天时,最多三年必为人所败。袁公路兵败以后天下格局如何,大致也可推测。江东孙氏必然崛起,许都曹家愈发稳固,荆州亦会更加强盛。然荆州内部如何,却只有身在局中才能知道。故而蔡威请陆兄出山,为蔡威今后在荆州事上指点迷津。”

    陆议皱着眉,没有说话。

    蔡威眯起眼睛,声音带着怂恿蛊惑,低沉舒缓地在一旁轻声道:“孙伯符是个人才,可惜对世家顾忌颇多,打压太重。陆兄若留在江东,恐怕在孙伯符有生之年是难得被重用了。大丈夫当心怀天下,时值乱世,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机,陆兄当真就甘心一身才华这般埋没?陆家江东望族,名噪一时,如今人丁调零,迫得陆兄十二岁就不得不掌家撑门。陆兄若在江东不得出仕,又顾念家族,困守一地,陆家门庭败落指日可见了。”

    陆议微低着头轻笑一声转看向蔡威:“看不出蔡兄除了目光长远,还是个巧口犀辩的人。听你这么说,议想不动心都难。只是有一天议不甚明白:既然蔡兄看出刘景升守成之人,为何还要在他帐下停留?蔡兄适才说陆议须出仕才能保家门不倒,但议若是投了荆州不是以幕宾身份为蔡兄效力吗?荆州景升公谨慎兵事,轻易不起战事,议人到荆州不一样是闲置无用?”

    蔡威摇摇头,收起刚才的语气正色道:“我向你保证:幕宾之职只是暂时。”

    陆议眯起眼睛,定定地打量了蔡威许久,像是在考虑什么,又像是猜测什么一样,拿一只手轻轻地瞧着桌案。末了缓缓地端起茶杯饮尽对蔡威道:“蔡兄今日所言之事,陆某一时还难以决断,容陆某回去斟酌安排一番,明日此时给蔡兄答复。”

    话落陆议站起身,在蔡威要起身相送时给蔡威做了个留步的手势:“蔡兄还是别出去了。庐江虽说离襄阳不仅,但蔡兄面相太过出挑,难保有人曾见过知道蔡兄身份,所以蔡兄还是小心为妙。”

    蔡威顿住身子,冲着门外喊了萧图送客。自己则站到窗户边凝眉看着萧图送陆议出门走远。

    等萧图上来以后,蔡威回过身问道:“阿图,你刚才送人下去,他可有跟你说什么?”

    萧图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陆公子只随口问了句药茶是谁弄的。我说是青衿姑娘弄的。然后他又问青衿是谁?我说是公子身边的大夫。他就只点点头,没再问了。”

    蔡威看着萧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估计是他把青衿当成我的什么人了,不好意思再多问。”

    萧图眼角抽了抽,瘪嘴嘟囔:“青衿将来是我媳妇儿,公子说过只要我能让她点头就同意我们婚事全文阅读。”

    蔡威看着窗外打哈哈:“啊?我说过吗?哦,我记不清了。不过,阿图,我记得青衿好像还没点头吧。”

    萧图闻言脸一黑,显然是被戳到痛脚,闷声闷气地说:“不用公子挂心,反正她早晚会点头的。公子还是操心怎么把陆公子请到吧。哎,我就不明白了,咱干吗非得在他身上耗半个月时间?不瞒公子,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萧图是没看出他特别在哪里了。”

    蔡威趴靠着窗台:“阿图,若是让你十二岁的时候出任家主,撑起整个家族,你能做到吗?十二岁呀?当年我十二岁的时候正在为了婚事出走,跟家里出来找人的人捉迷藏呢。屏开那些杂七杂八的纷杂,我自问若是我处在他的位置,我未必比他做的更好。”

    萧图不以为然地摇头,但却出奇地没有出声反驳:蔡威的十二岁是他们离开颍川一路南下的一年。那一年的经历对他们来说绝对能算终身难忘。那一年他们失去了很多东西,包括一路同来的兄弟姐妹。萧图记得出颍川时跟着离开的有七个女孩,到头来却只剩下了红袖,青衿两个,红袖如今还呆在益州帮孝直,数来数去,这硕果仅存的就只有他们家青衿了。

    萧图神思恍惚地想了一会儿,回过神看到蔡威还趴在窗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窗下。萧图不由好奇,向前几步探头一看:嚯,下面竟然有人在打架。而且打架这双方还满招眼:一边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边是身材纤巧的姑娘。钢刀对软鞭,姑娘竟然不落下风,显然是个身手不逊红袖的女中豪杰。

    “公子,这是为什么打起来?”

    蔡威脸都不转,直接摇头摸着下巴回答:“不知道。我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开打了。啧,这姑娘有点儿意思哈。”

    萧图眼睛一亮,激动地挨到蔡威身边探着半个身子往下细瞧:哎哟,这可不得了!这是这些年公子头一个赞有意思的姑娘!以他对公子的了解,搞不好就是他要动心思的前兆。想想他曾说过的主母标准:绝对不要菟丝花。嗯,这姑娘能打能跳,不是菟丝花!符合标准!有戏!

    萧图跟抽鸡爪风一样卡巴这眼睛仔细看着场中姑娘:很漂亮的一个人儿,明媚精巧的五官,张扬飒爽的气质。眉如弦月,眼睛灵动。目光坚毅,嘴唇紧抿。看上去很符合公子梦中情人的形象。连这辗转腾挪的身子都别具魅力。等等,正感慨间,萧图眼睛忽然定格到一旁几个侍女打扮的人身上:她们身上居然佩刀!其中一个手里正捧张制作精良的玉弓,眼神儿一刻不离地盯着场中局势。

    萧图瞧这情形只觉得一阵头疼,拜他掌握的那些乱七八糟情报所赐,他已经猜出这姑娘身份了。

    “公子,这位好像是……乌程侯孙策的妹妹。”萧图有些为难地开口:怎么说好像公子和她都不像是能有啥结果的样子,还是早说早打消吧。可惜蔡威好像没听出萧图的为难,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顺着话茬问道:“那她叫什么?”

    萧图一愣,低下头不太自然地说:“这个……公子,她只是……咱们探孙伯符情况的时候……顺带打听到的。至于人家姑娘的闺名是什么……咱们也没那个必要打探不是?”

    蔡威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图,把萧图盯的后背发毛,眼睛一个劲儿地瞅地面,好像那上面忽然长出一朵花来。

    “算了,不为难你了。以后有机会,我自己去会会这姑娘。这丫头应该会使弓吧?我很好奇,她能把箭射到什么程度。”

    萧图抿着嘴没有吱声,心里暗暗祈祷道:陆公子,你可一定要尽快给我家公子答复啊!不管你去不去荆州,赶紧来给信儿以后,我们好尽快离开,不然在待几天公子非惹事不可!话说这孙家姑娘也太勇悍了,怎么前脚她哥打下庐江,后脚她自己一个人就跑来这里了?孙家那当哥的眼睛都是坏的吗?这么漂亮的妹子放出来,不是纯粹招人惹事吗?

    好在蔡威脑子不算迷糊,人也不是那种见了漂亮姑娘走不动道儿的。在趴在窗台上看了一会儿以后就缩回身子坐在桌案前微扣着茶杯思考问题去了。萧图见状略松口气:连打架结果都没看,看样子是不用太过担心的。公子应该没他想的那么不靠谱。

    第二天的时候,陆议按时到了约定地方。蔡威已经等在那里,见陆议过来,蔡威欠欠身子,伸手示意他入座。

    陆议就座后迟疑了片刻才开口跟蔡威说道:“蔡兄昨日所言,逊思索后,觉得此事可为。日后相处荆州,还望蔡兄多多关照。”

    蔡威伸手打住陆议的话,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逊思索后’?你……”

    “姓乃祖赐,不敢更改。然‘陆议’之名在庐江还是有几分人望名声。若以后事荆州,用‘陆议’多有不便。为防止给家中招祸,现在已改名陆逊。”

    蔡威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坐席上站起来对陆逊长身一礼。陆逊大吃一惊,赶紧起身避过,扶起蔡威一只胳膊:“蔡兄这是折煞陆逊?”

    蔡威摇摇头,静默片刻后说道:“陆兄此番离开,家里可曾安排妥帖?”

    陆逊点点头:“已经安排妥当。即便事有万一,所留后路至少也可保家人平安无忧。”

    蔡威松了口气,随即想到什么一样轻笑道:“我现在觉得取字是个好法子了。至少称呼时候不用显得这么别扭。”

    陆逊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也是一阵莞尔:聪明人话说三分就透。蔡威这言下之意很明显:既然都是自己人了,就别在跟先前那样“陆兄”“蔡兄”的称呼了。想想两人这半月相处也挺不容易。不到二十的俩年轻人,话里话外机锋叠出,从认识结交开始就在互相试探,等试探个差不多才说出目的,简直跟打仗有一拼。到这会儿了,终于不用在那么藏着掖着了,忽然有一个人说:得,咱们别这么文文绉绉的了,都已经摊开牌了,还是别搞那套虚头巴脑的了。松口气的可不止蔡威一个。

    陆逊相当自然地接口:“我倒是有字的。是祖父生前所取为‘伯言’。本是想二十弱冠后再加字,现在既然名都改了,字也不用等那时候再加了。”

    蔡威低头重复了两遍“伯言”,想是记住后抬头摆出一张自相识以来陆逊从来没见过的苦脸说:“我当年离家时事出突然,家里长辈也从未想过取字的事。如今看来这事恐怕还得我自己来。正巧,伯言你文武兼修,等回去以后你给翻书找字去吧。”

    陆逊傻眼:“这……这怎么使的?”

    “怎么使不得?”蔡威偏头不解地看着陆逊,“你怕取不好?没关系。我信你,就是真取不好能怎样?不过一个称呼而已,而且多数时候还不是我用,随便按一个就行了。”

    陆逊看着以一种及其认真的口吻和表情说着及其痞气的话的蔡威恍惚觉得心里忽然踏实了:其实之前结交中两个人都在装,只是装的多少而已。现在看来显然蔡威装的更多。然而这似乎并不让人讨厌。在承认他是自己人以后,能以看似玩笑的口气把取字这种重要事情交给他,也算是对他的器重和尊敬了。接下来的就是他要怎么样回报这份看重了。

    正在陆逊思索间,包厢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萧图探过头来对蔡威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有个小道士来送了封信。是给您的。”

    蔡威皱了皱眉,很是费解地问道:“小道士?送信?什么信?”

    萧图上前把手中皱皱的信封给蔡威,然后就低头拿眼角偷偷瞥着蔡威反应。蔡威随手扯过信封,边看萧图边笑着调侃:“搞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不就是一封……”

    话没说完蔡威就想被人卡了脖子一样没了下文,陆逊疑惑地转头看向蔡威,却发现蔡威身子僵直,抓着信的胳膊也在微微发抖,撕开信封的动作显得很急切全然没了跟他之前打交道时的沉稳和心机。陆逊很好奇,这信到底是谁写的,竟能让他如此失态?

    显然萧图是知道这个答案的,但他好像没打算现在就说。他在蔡威拆信以后就冲陆逊打了个眼色,陆逊了然。和萧图一道悄悄的退出屋子。留下蔡威一个在里头。

    谁也不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内容,不知道蔡威看后到底想了些什么。只是看着包厢门一关一个下午,等到太阳落山时候,蔡威才打开门让萧图问掌柜要了纸笔,在给给陆逊打了招呼后让他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启程离开后,又把门关上写回信去了。眼尖的陆逊发现这个经常笑模笑样对人的蔡威在跟他说话时,声音居然是沙沙的,眼睛也微微泛红。显然是在看信的时候流泪了。对于这位让蔡威落泪的被萧图称为“妩姐姐”的人,陆逊的好奇心又被重新挑起:有时间一定得问萧图好好打听下这位“妩姐姐”,能够对蔡威影响这么大的人应该算作了解范围内的。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呀呀,我终于回来了。前阵子光忙事业编面试什么的了,今儿刚体检完。以后有时间给你们讲故事了。

    本章嘛,于吉老头儿是个好老头儿。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改了。他走的这条道是很危险的!

    陆议嘛,这孩子改名了。

    啧啧啧,孙家姑娘出现了。

    ps:我觉得吧,孙尚香不是她名字,因为自王莽改进姓名制度以后,东汉名都已单字为名,就连戏志才的名字也有考据说名忠字志才的。所以孙夫人名应该也是一个字,但是翻了很多资料没有具体记载,故而本文可能就用最常见的了。或者你们觉得可以用三国演义上的名?字尚香?(我听你们的。你们说咋就咋)

    下章:蔡威接信会不会按照他二姐吩咐奔许都呢。

    许都一个新人出现(此人可为愤青啊),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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