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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有没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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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7、有没有良心

    一个梁横,能让顾益纯与郑靖业费这样两天神,也够他笑傲江湖了。

    顾益纯还有一个正生病儿子,愁了一会儿梁横,被小儿子弱地喊一声“爹”,就抛下了梁横这个倒霉孩子,抱起顾宽:“你娘呢?”

    顾宽对着手指头:“说是去十七郎那里了,”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哭腔,“十七郎是谁啊?”真是好讨厌啊!呜呜,阿娘不要他了,跑去看十七郎了。顾宽决定讨厌这个“十七郎”,本来他娘应该陪他!

    这小子居然还真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我要阿娘,我要阿娘。”一面哭,一面蹬着两条胖腿,这小子两周岁零几个月,庆林长公主把他喂得膘肥体壮,顾宽即使生了场病,撒娇耍赖力气还是有,顾益纯差点儿抱不住他。

    满头汗地抱着顾宽就近找了个矮榻坐下,顾益纯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抹汗:“你这小子,怎么这样难缠?以往你阿娘出门儿你不是还很开心?!”撒欢儿地跑啊跑地,终于没人会揍他屁股了!

    顾宽嘟着嘴,抽抽噎噎地:“我就是想阿娘了嘛!”

    顾益纯不得不很猥琐地恐吓儿子:“你阿娘会揍你哦~”

    “呜呜,想阿娘~”

    咳咳,小孩子嘛,又生病时候,当然分外脆弱了。再坚强臭小子,病歪歪了,还是想要妈妈抱。这是天性,对儿童心理学不十分了解顾老先生是不会懂。十分头疼之下,顾益纯很丢脸地落荒而逃,把儿子交给乳母:“哄他睡觉!”他老先生跑去折腾长子顾宁去了。

    被顾宽记恨上了十七郎非常应景地打了两个喷嚏,引得另一个关心儿子爹问:“你怎么了?”

    萧令先面圣,皇帝把他内定为太子,虽然诏书还没发,心里已经有了八分了,近期自然是要多见一见,观察观察。一直观察到时间表上标着“册立”那一天为止,如果没有证据表明他不合适,那就是他了。

    所以萧令先现是翠微宫里,他今天主要是来谢恩,然后被皇帝留下来谈话。谈话所涉及内容也是天南地北,皇帝就是随口闲聊,从封号聊到地理,再到风土人情,再猛地来一句:“你知道某地情况如何么?”

    今天比较巧,皇帝问正是萧令先知道,萧令先也就不客气地回答了。皇帝赞许地摸摸胡须:“这是你自己读书看到,还是你师傅教你?”

    萧令先道:“读书看到,有不懂地方,是秦师傅给讲解,儿受益匪浅。”

    “我问过郑靖业,秦越名声不是很显,但是学问扎实,他这个师傅给你选得倒是不错。”

    萧令先含蓄地笑了,见皇帝要起身,忙上前扶了:“秦师傅文采不如旁人,事理却是很明白。”

    皇帝不置可否,然后又问:“你那娘子,相处还好?”萧令德是错得离谱,该打该罚也应该由自己这个父亲来,徐莹一个弟媳妇儿挠花了大伯子脸,这说出去能听么?徐莹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萧令先想起来了,他媳妇儿皇帝那里估计是留下了极为深刻印象。代为遮掩道:“她那脾气,也吓了我一吓,如今已是好了。这付脾气,来得去得也。”

    皇帝小有不满,也不能表达得过于明显,这儿媳妇儿是他给挑,有什么不好,儿子应该先怨他才对。皇帝现自我批评等级上升。他也是满腹不解,江阴大长公主那么温柔不像是个会撒谎人,她能相处得来又说“很好”,徐莹应该是个温柔又明事理好孩子啊!

    唉唉,笨蛋,你忘了徐莹跟江阴大长公主关系了!对祖母孝顺了,可不一定对别人就圣母啊!

    皇帝语重心长地道:“她护着你,诚心可嘉,只是这为人处事,还是要沉稳一些才好嘛。皇家媳妇,不能太冲动了。”这是日后要做皇后人啊!

    萧令先面红耳赤,仿佛被说是他自己,连声应是:“儿子回去好好说她。”却是绝口不提萧令德。

    皇帝也只能说到这些了,他忽然觉得,世家女也有世家女好处,起码,不那么彪悍。

    被父子俩讨论徐莹是一个喷嚏也没打,这位大姐很是hLD住。她接待庆林长公主。

    萧令先白被顾宽记恨了,他妈是去看“十七娘”,不是找“十七郎”。

    庆林长公主从郑靖业话里很就品过味儿来了,萧令先很有可能有大前途,既然这样,费一个庄园,换一个未来皇帝生活困难时予以关照恩情,多么划算一笔买卖!

    庆林长公主是个富婆,她皇帝哥拿她当闺女养,很小时候就给了她一座大庄园来玩。后来,她婚事不顺,皇帝也颇为自责,变着法儿地哄她开心,庆林长公主本人皇帝那里很说得上话。有人求她办事,各种贿赂,她手上园子就有三、四处之多。

    萧令先夫妇呢,一是年轻,还没来得及存下太多家当,二也是地位不够高,萧令先生母既不和宠还早亡,又无得力外家,手头自是很紧。能混一个熙山别业就不错了,这还是刚封王时候,统一给配发,他地位既不高,给分到也就是个小园子。要知道,开国近百年了,好东西早被人分得差不多了。

    庆林长公主满是和气地对徐莹道:“往日里你我那里玩时候,也是叫我姑姑,没想到,这会儿真是成了侄媳妇儿了。”庆林长公主与徐莹爹是表兄妹,一声姑妈还是论得上。

    徐莹口角含笑:“您又取笑我了。”

    “好好好,便不说了,”庆林长公主拉着徐莹手,轻轻拍着,“哎呀,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十七郎待你好吗?”

    徐莹跟萧令先刚刚为萧令德那个猪头怄了一回气,幸而被晋升令一搅和,她又忘了,萧令先也就是当时说了那么两句,次后也没来得及再提这一茬儿。她居然很开心地道:“挺好。”

    庆林长公主笑道:“是么?那就好。前天你姑父过来道贺,回来跟我说,你们住屋子未及翻修,略窄了些。我就想,反正我这里还有一处闲庄,倒是空荡,你们呀要是翻修屋子,正可挪过去换换风景。”

    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只小匣子来,打开,里面装是地契图形。

    徐莹眨眨眼:“姑母,我们没要翻修屋子……咦?”

    哦!徐莹到底不笨,看到地契,知道这是庆林长公主找借口给他们庄子呢。徐莹也不肯收:“怎么能让姑母破费呢?”她也被母亲、祖母拎过去教授了一些经济事务,知道这熙山一个大园子值很多钱。

    庆林长公主道:“我心意,你就收下了吧,我也是听了你们姑父念叨,临时起意。”

    徐莹是个爽人,庆林长公主特意跑这样一趟来,不说是专程为送园子吧,至少这园子也是很戏码。不再提拒绝话头,而是试探地想问出庆林长公主目:“姑母这般疼爱,我们实无以为报。”

    庆林长公主摆摆手:“报什么报?你也说了,我是你们姑母嘛!”

    正说话间,萧令先从皇帝那里回来了,总来说,他是比较令皇帝满意。他回到家时候,庆林长公主还没走,正与徐莹说些悄悄话,用庆林长公主话说,她既是姨母又是姑母,跟小两口两边儿都比较亲,娘子有什么不好意思说、不好意思问,又或者因为母亲离得比较远不方便请教问题,她正好得闲,可以答疑解惑。

    徐莹可算是遇上亲人了!嫁人之后就是这个样儿,没办法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当人老婆跟家里当闺女情况是不可能一样。一五一十地跟庆林长公主请教、抱怨、告状……

    江阴大长公主跟孙女儿说过:“庆林是个明白人儿,你有什么难处也可找她,寻常事情她没有不结个善缘,真合不来也没什么——只别惹她就是了。”对庆林长公主评价是相当中肯。

    庆林长公主果然为徐莹一一开解,听到萧令德骂萧令先时候也跟义愤:“十郎就是这样没头没脑,四处得罪人……”

    “姑母?”

    “没事儿,你接着说。”她忽然想起来了,她家老头子宝贝徒弟,似乎也被这货调戏过?脩之有没有记仇啊?阿琰当时好像也旁观来着,她还记得起来么?越想越觉得她这侄子前途无亮。

    徐莹道:“我揍了他一顿,还跟圣人告状来着,回来十七郎还说我不对!”

    “……”你这熊孩子,揍完人家儿子,还拎到人家亲爹面前,你没救了你!“十七郎说是为你好啊,你想想,要是你哥哥,外面被人打了,打人还到你家门上了,别说你爹娘,就是你,生气不生气?”

    “那我三哥要是做得不对,我也不护着他!”

    “……”知道你家你三哥会惹事,你也别说漏嘴呀!庆林长公主瞄了徐莹一眼,见她表情已经迟疑了,弯一弯嘴角,知道徐莹也算听进去了,就不再逼问。转而道:“娘子可与家里小娘子不一样,你呀,慢慢就懂了。”

    这时候萧令先也回来了,蜀王家令往内通报,也向萧令先汇报了庆林长公主到访。萧令先紧赶几步,来拜见姑母。庆林长公主笑吟吟地扶起侄子:“你也长得老大了,没事儿,我来看看你娘子。”

    徐莹道:“姑母送了我们一座园子呢。”

    萧令先有些惊喜有些疑惑,这没事情,送他厚礼做什么?

    庆林长公主也不说别,只说:“昨天你姑父回得早,说你这里屋子没来得及盖太多,我一想,动工程太吵,你们怕住不得这里,这一季就要依旧这样挤了。正好我有一处空园子,白闲着也是寂寞。”

    萧令先拜谢:“姑母太客气了。”

    “客气什么?我统共也就这么几个园子,你们年轻,手头没攒什么家当,拿去用便是了。你是赶上了,明天你姑父再去赴个宴,说十八郎那里也挤,我就再没有给他了。”

    萧令先对徐莹道:“你去看看茶饭,今天请姑母一道用饭。”

    庆林长公主也笑纳了:“正好让我看看娘子手艺。”

    只剩姑侄二人了,庆林长公主才语重心长地说:“别跟十郎一般见识,他就是个没眼色主儿。”萧令先脸上含羞,吱唔了两声。庆林长公主道:“你阿爹上了年纪了,听到这样事儿心里不好过,”又回忆了许多小时候皇帝对她很好事迹来,后说,“大郎对我很好,我不忍看他烦心。就是对十郎,谁都知道他是什么样人,与他计较,没失了自家身份。”

    萧令先这才答应了:“姑母放心,我固恼怒,也知道理。”

    庆林长公主笑道:“这样才好,吃亏是福!你就当是为了大郎忍,有孝心是会有好结果。”

    萧令先是个比较缺母爱孩子,被个女性长辈这样一安抚,心里多少有些暖意,颇为感动地请姑母吃了饭,又很恭敬地送庆林长公主上车回家。徐莹也比较够意思,给了回头礼,是庆林长公主吃饭时候夸几道菜。

    小两口送客归来,徐莹清清嗓子,声音也低了不少:“我打了猪头十,圣人是不是……生气了?”

    “也没什么。”

    “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不会。”萧令先很男子气地顶住了所有压力。

    “还骗我!”掐!

    嗷!疼!我忍!萧令先笑了笑,媳妇儿好像懂事了。大概是姑母来开导结果吧?懂事儿就好,好生过日子呗。

    ————————————————————————————————————————

    庆林长公主跟她侄子侄媳吃了一顿很和乐饭,回家来与丈夫儿子团聚,看到顾宽小脸上两道宽带泪地说:“阿娘要十七郎不要我了,十七郎坏蛋。”笑得直打跌。没良心娘准备过两天带儿子去跟萧令先碰个面,让儿子当面报个仇。

    顾益纯见媳妇如此高兴,实是松了一口气:“你可算回来了,往日总不见他这样粘人。”

    “儿子跟我亲!”

    “那是,那是。”

    “听说脩之来了?”

    “嗯,正书房呢,我有事要让他做。”

    “正好,我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

    顾益纯耳朵动了一动:“什么事?”

    “我这里尚有几处园子,今天给了十七郎一处,他那里地方太窄不是么?要不那天你们也不用淋雨赶回来了,”见顾益纯一点头,续道,“我想,脩之熙山也没个住处,现能住我们这里,等成亲了,难道要他到岳父那里住去?他是你学生,犹如一子,给他一处园子也不算什么。”

    顾益纯道:“夫人想得周到~”心里颇为感动。

    庆林长公主一笑:“他是你学生,这是应该。好啦,你既答应了,我就先把那园子给腾出来——先别跟他说。”

    “我知道了。他现书房,我去看看,有些事儿得叮嘱。”

    “这还用跟我禀报么?”

    顾益纯去寻徒弟,一路上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池脩之看顾益纯给他文稿,就是梁横那一篇,让他仔细看,看完了给感想。看得池脩之眉头拧成一个结,一张俊脸冷得像万年不化冰山。

    顾益纯推门而入,见池脩之把文稿摊书案上,整个人坐得挺直,眼睛盯着文稿像是要把文稿射穿一个洞。

    “看完了?”

    池脩之起身,沉痛地点头。

    顾益纯已经激动过了,此时表现得很淡定:“说说看。”

    池脩之沉吟道:“这不是道理,但是太诱人。从来没有这样做,所谓君臣父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既明臣则贤,父既慈子方孝。譬若一国之君昏聩无能,而臣下只知唯唯,则国亡可期。若为父者不明事理,或是谋逆,为子也当同谋?”

    他说才是真正“封建伦理”,说是为君为父,固然有极大权威,也当负有义务。讲究个制衡、制约,再不喜欢世家,池脩之也得说,必须有一个能够制衡君权东西存,否则君权就会发展成一个怪物。眼下世家就是起着这样作用,而取代世家力量还没有完全成熟,同时,世家里也不是没有人材。比如顾益纯,比如李神策,都是不可多得人才。

    顾益纯道:“你仔细琢磨这些道理,要有理有据,是,能让人君听得进去。”

    “敢问先生,这是何人所著?”

    “一个狂生,叫梁横,自称是为家中嫡母所不容……”说着摇了摇头。

    “那就难怪了,”池脩之与李神策混得久了,也染上了些毒舌,何况他本来就很犀利,“公报私仇呢这是!其人不得志,便仇视比他光彩人,要不是他还要借圣人威势,只怕,啧啧,天下除了他就没好人吧?”因顾益纯也是庶出,他就没再说嫡庶问题。

    顾益纯失笑:“忙你去吧。”

    “先生,阿琰——”

    顾益纯一手扣到学生脑袋上:“未婚妻当然是养准岳父家。”

    池脩之蔫了。

    顾益纯心说,你那准岳父,大概也头疼这个梁横学说吧?唉,这是会为乱天下学说,不能不驳呀!说不得,我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想了想,取了枝笔,开始默写。顾益纯真是知识份子良心。

    ——————————————————————————————————————

    郑靖业确实比较头疼。梁横理论诚如池脩之所说,是歪理,但是皇帝很难抗拒,一不小心就要沦陷。要想对抗君权,光凭相权是不行,因为臣权世袭,相权则不是,这么说来,世家还真是……促进民主共和好物了?

    口胡!

    郑靖业把三子郑琛、长孙德兴、次孙德安、沉默者德平、八卦台长德谦、幼女郑琰统统叫到了书房,一指一旁小案,对德兴道:“你坐那里,我说,你写。”案上笔墨已备,室内再无闲人。

    郑德兴,理一下袖子,提笔凝神,听郑靖业说了头一句还不觉得什么,没写三句,手中笔叭嗒一下就掉到了书案上,雪白纸染花了。郑琰眼睛睁得大大:这理论怎么这么熟悉呢?不是吧?

    郑琛差点没跳起来:阿爹,您老没发烧吧?说这样胡话!

    这三位有这样表现,足以证明郑靖业表现实是与众不同。他背梁横理论呢。

    郑靖业看了长孙一眼,郑德兴拣起笔,胡乱又扯了张纸,重誊抄,抄得差不多了,郑靖业接着说。郑德兴越写越冒汗,郑琛几乎要坐不住了。郑琰已经听呆了,郑靖业说这些她看来只是个雏形,她知道比这全面、也祸害。

    直到写完了,郑德兴一语不发地双手捧给郑靖业,再回到自己位子上坐好。

    郑靖业道:“你们都听到了?怎么看?”

    郑琛先发言:“阿爹,这万万不可!”

    时代发展至今,自有它一整套理论体系,尤其是社会构成与道德规范,此外礼法也已经很全面。今天郑靖业说这些东西似是而非,看起来与既有道理似乎是一脉相承,还表述得加深刻,实则走上了相反道路。

    “说道理。”

    “这、这、这分明是令天下无士。”郑琛憋了许久,方才憋出这一句来,德字辈一齐点头。作为男人,郑琛比较看重君臣关系这一条,父子什么描一眼,至于夫妻嫡庶他给扔一边了。反正他没庶弟,他也没庶子,先不管了。

    郑靖业问女儿:“你看呢?”

    郑琰比较关注妇女权益,却也知道现不是主要说这个时候,它们是一个体系,头一个不成立,后面自然没有办法推行。就像奸臣是个系统工程,社会道德风俗也是一个整体。郑琰受到冲击比较大,慢慢琢磨着说:“皇帝喜欢。谁不喜欢当家作主?”

    郑琛有些着急,也不得不承认,他妹子说对。

    郑靖业目光放到了德兴身上,郑德兴道:“这不是天下兴盛道理,是会乱套!”他基本功还是扎实,慢慢地说,“君臣界限过明,难以交心,君臣不能一心,则鲜有圣君而贤臣绝迹。嫡庶界限不明,则家室不宁。”父子什么,他没说。

    郑琰接口道:“朝有大臣,七十而致仕。皇帝是要做到死,父亲也是。”人不可能永远正确,也不可能永远把握住一切,当官儿还有退休时候,为什么要让你退休?不完全是遵老敬贤,还有可能是因为你丧失劳动力了,不管是体力还是脑力都衰退。不再那么可靠!所以,不可以有绝对权利,那样会把航向带歪,绝对会!

    嚯!郑琛把身体从妹子那个方向往外扯一扯,被惊吓到样子。

    郑靖业沉着脸点了点头,又看德平。

    郑德平不能再沉默,慢吞吞地问:“这是您意思么?”

    郑靖业眼睛里露出笑意来:“一个狂生。”

    “别人知道么?”

    “我还拿不定主意呀!”他甚至不能跟党徒们说,万一其中有一个想讨好皇帝,这就是现垫脚石,郑靖业也要变成坏人了。他只有跟自家孩子说,还得选比较靠得住,比较有眼光,让他们心中有数,早做准备。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能有办法掐灭这个歪理邪说好。

    郑琰沉声问:“阿爹怎么看?”

    郑靖业唇角一翘:“弹弹手里纸,这小子,想出名想疯了!”

    子孙们如释重负,郑琰却开心不起来。从理论上来说,兴阶层兴起是不可阻挡,逆历史潮流而动,是螳臂挡车,只有死路一条。现世家必然倒台,随之而来势力而没有成熟。按照郑琰知识来看,未来将是所谓读书人天下,这些人,后会变成一群很奇怪人。

    法治比人治好,但是,如果这个法是恶法,就坏菜了。考试取人,比zlngnet推荐科学,但如果考试内容不正确,比如,考这几张纸里东西。理解不深刻不给做官,怎么样?

    郑琰觉得,这几页纸代表是深层次黑暗。一些记忆深处东西又被翻了出来,如果照着推广下去,大概后就该是女人裹脚、男人变受吧?

    她仿佛看到了一幅画,一半盛唐一半晚清对拼,从万国来朝恨不能生中华国,到八国联军谁都能踩两脚。

    不是败科技上啊,是败思想阉割。

    不好意思,激动了,这孩子以前爱国主义教育学得太好了。

    郑琰比郑靖业还重视这几页纸:“请阿爹明示,何人有此议,现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

    郑靖业很简明扼要地解说了一回。

    这就不好办了,如果梁横同学到处讲学,宣扬理论,相信很就会聚起一批信徒吧?

    不料郑琛却道:“那便好!他还成不了势。”

    郑琰反对道:“可不好说,单就夫为妻纲,你不乐意?美死你!”

    郑琛哑了。

    郑靖业一摆手:“你们知道就罢了,散了罢。”要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商议出个结果来,郑靖业也就不用这么惆怅了。

    郑靖业后悔了,他想杀了梁横。这个祸害!他越想越不对劲儿,虽然他也是依靠皇帝,但是却不想当皇帝跟前一条狗。还有,梁横这样心狠,其志不小,自己是宰相,恐怕是他目标吧?或者说靶子?此人不得志便罢,一旦有机会,必须会垂涎于首相之位。这样一个急于表现自己人,这回被忽悠走了,一定还会找机会出差!

    不知道现动手还来不来得及?就算这论述泄漏出去也没什么吧?世家急,会想梁横去死吧?

    郑琰还是有办法:以舆论对抗舆论!迅速抢占话语权!普及教育,开启民智!可以打造一个士人集团,不是么?“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郑琰落后一点,留下来想与郑靖业说话,正要说话,不期然看到了郑靖业显得冷酷表情。郑琰对上父亲眼眸,突然福至心灵。

    “阿爹……”郑琰从来不知道自己口气也能用‘弱弱’来形容。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好。”

    郑琰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是一个掌握着生杀大权上位者,是杀出血路登上权利顶峰人。心头一颤,低下头来。她本能地感到害怕,或许没猜到郑靖业要做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好事儿,这股杀气,她终于知道什么是“杀气”了。杀气不锋锐,只是让人胆寒,郑琰汗毛都竖起来了。

    却听郑靖业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有些事情我总不想让你沾染,总想着,阿琰少知道一点吧,她会过得活些。”

    郑琰大气也不敢出,亲生父亲气势,让她感到陌生。郑靖业应该是慈祥,她还记得,小时候郑靖业还给她梳过头发。现还会跟池脩之斗气。郑靖业现面孔,让她很不适应。

    “阿爹。”郑琰又叫了一声。

    郑靖业是有责任感没错,对于梁横理论他也不喜,认为这是与正确道理相悖,是要掐死,好不要有人去理会。但他会取舍,权衡利弊之后,他决定,即使让皇帝知道有梁横这档子事儿,也要弄死这货!当然,他手要干净,可以让世家去做嘛!都不是好鸟,你们咬去吧。再咬,我也是宰相。或者,世家赢了,自己能跟皇帝走得近一点呢?

    郑靖业甚至很发现了梁横理论缺陷:人!治国是需要人才,哪怕不是人才是奴才,也需要这样一群监工。从哪里来?世家,肯定不是皇帝首选。用什么人呢?郑靖业笑了,这就是他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地方了,他选官方法,考试,至少能够选出适用人,至于人品,就不好保证了。他甚至可以向皇帝建议规范考试内容,考忠君爱国,啧啧,这些人会感念他一辈子!

    咦?不对,如果梁横没有人,他就成不了事,必死无疑。啧啧,也好,就让这小子蹦跶吧,到时候我还来收拾残局。你们都是坏人,我是好人。

    嗯,郑靖业“读书人良心”被狗啃了。“不要说了,你只当不知道这回事儿,梁横是会祸乱国家,我为宰相,要澄清天下,梁横必死。”

    “世家日衰,除一梁横,又有一梁横,杀也杀不完,那样只能造就一个圣徒。”郑琰承认,自己有些虚张声势。

    郑靖业声音里透着冷酷:“你还是个小孩子呀!跟你先生一个样儿。人死了,就由别人说了,再也没办法辩驳了。”

    一个敢于设计太子人,被人用“你很傻很天真”眼神看着,郑琰一点也不想抗议,只是低声讲道理:“千秋功罪后人评说,可是,如果后人被养成傻子了呢?”

    “终有聪明人。”

    “……阿爹找我们来,原本,不是为了这个吧?不然,就不会让我们知道了。”郑琰不知道自己胆子原来这样大。

    郑靖业道:“我只是刚刚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唉,只怕你那个傻先生是会一意孤行抗争,说不得,说不得,也要帮一帮他……”声音低了下去。

    郑琰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汗,她爹身上杀气好像没那么浓了。“阿爹,我想,嘴别人身上,只要圣人有需要,总有人会为他想出这些东西来。或者,君、后世之君,终会有一人能想得到。只是,”郑琰压低了声音,“愿为国士,不愿为人奴人还是多,如果……”郑琰鼓了鼓勇气,“人人都识得字,都明白道理,即使有人会信歪理,终究是明白人多。”

    郑靖业开怀大笑:“阿琰胸襟,男子不及,”你这盘棋下得够大,“我以前总是遗憾,恨你不身为男儿,今天看你这样有见识,觉得你还是女子好。眼光太远了,为人太无私了,那是魏静渊啊!我阿琰,不要这样。”

    郑琰默,慢慢扯出一个暖暖笑来:“我去看看阿娘,缺了这么些人,阿娘该问起了。”

    “一起去吧,”郑靖业牵起女儿手,就像小时候那样,大手牵小手,慢慢地走石子路上,“小孩子不要想太多,想一想明天怎么打扮得漂漂亮亮吧,天下大事,你爹不是不明白,毕竟,咱们家还要延续下去吧。”

    “嗯。”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事缓则圆,对不对?”

    “嗯。”郑琰跳过一颗小石子。

    “那个梁横,让他活着就是,就他一个人,也兴不起多大风浪。也好给大家提个醒儿,趁我们还有把子力气,先做防范。”

    “嗯嗯。”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郑靖业奸臣形象被我彻底定型了,阿米豆腐~

    切身感受一下政治冷酷吧,郑七小朋友。

    嗯,大家都是明白人儿,知道皇帝对于梁横建议很难不动心。但是,想要拦皇帝想法,很困难,所以,大家都憋屈了。有威胁不是梁横,是理论啊,望天。

    Ps:对于中古史上君臣父子,其实都是有权利义务,为君不是全部权利,臣也不是仅有义务哟。大约成书于宋代《三字经》里说“君则敬,臣则忠”,皇帝要对得起大臣,臣下才会对皇帝忠心。完全不是后来“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顾益纯对梁横态度偏软,这才是正常人态度。

    郑靖业对梁横态度矛盾,主要是因为梁横是个威胁,但是眼下又是虾米,还没有蹦跶。如果梁同学真蹦到郑靖业面前,郑老奸是不会手软。想干掉梁横啥,其实是高位呆得久了,而且吧,郑靖业真不算什么好人,黑心事也不是没干过,正常正常哈。庆林长公主想弄死梁横,那也是因为顺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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