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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青春逢他(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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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沉的声音在电话里低沉沙哑,他的深夜来电让我心里发虚起来,总觉得自己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消息,一定是和李修齐有关。

    果然,闫沉在电话里对我说,他到了滇越,现在就坐在李修齐的住处给我打电话,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我。

    我轻声说没事还没睡,耳朵里听着浴室里的水流声,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想好怎么跟里面的人解释。

    “这房子是我哥以前在滇越时就住过的地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已经把这里买了下来,重新装修过,我有这的备用钥匙,没想到有一天会用上。”闫沉的声音很伤感。

    “有什么发现。”我问他。

    闫沉,“不知道,家里不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饭桌上还有一盘没吃光的煎饺呢,就是已经坏掉了,个像是突然就离开了,这么晚打扰左法医是因为我,我不知道该不该报警,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拉过床上的被单遮在自己胸前,想了下,“警方已经知道了。”

    “啊……”闫沉很意外。

    “你去滇越没联系白洋吗,她正在盯这件事。”据我说知,最近白洋和闫沉关系比之前又往前了一点,但是具体如何问了白洋她就说还好。

    我也不清楚这个“还好”,是多好。

    “还没。”闫沉似乎不愿多说这个。

    “那你联系她吧。闫沉,我有话想问你,也许很唐突,希望你别介意。”我听见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就问闫沉。

    “不介意,请说。”

    浴室里的水声却在这时戛然而止。

    我看着浴室的门口,迅速问闫沉,“你和你哥,就是兄弟,对吧。”

    这样的问话,别人听了一定会晕,可我知道如果我的假设是对的,那么……闫沉一定懂我的意思,不管他会不会承认。

    还没等来闫沉的答复,曾念已经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毛巾擦着湿发,我看到他的眼神在毛巾和头发的缝隙里朝我看过来。

    我也看着他,还在等闫沉说话,就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手机却瞬间就断掉了,不知道是人为,还是信号太差了,总之我没听到闫沉的回答。

    也不打算再把电话打回去,我想闫沉可能也不会再往回打,就放下了手机,把被单遮在胸前,准备下床也去浴室。

    曾念已经走过来,放下手里的湿毛巾,眼睛在卧室的柔光之下,幽黑看不见底。

    他抬手朝我伸过来,最后落在我抓在胸前的被单上,往下用力一拉,“去洗个热水澡,有助睡眠的。”

    我以为他会马上问电话的事情,可是曾念说完就坐在了床边,看起来并没有现在跟我继续讲话的意思,我顿了几秒,光着身子走进了浴室里。

    热水的冲淋之下,我的思绪飘向了遥远的边镇,那里是我隔了十年意外重逢曾念的地方,现在又成了李修齐莫名失踪的所在。

    滇越,两个男人……我猛地仰起脸,让水柱浇在自己的脸上。

    等我洗好出来时,卧室里没了曾念的影子。

    我走出卧室,听见厨房里有响动,走过去站在门口看见,曾念正站在灶台前,他在做吃的。

    这一幕,让我有恍如隔世的错觉,我想起了十几年前他在我家那个小厨房里给我做饭的情景,想起他做的红烧排骨的味道。

    像是察觉到背后有人,曾念慢慢转过头看着我,“马上就可以吃了,你去坐下等着吧。”

    他还是这副做派,我觉得鼻子发痒,酸酸的。

    曾念重新了煮了一份热腾腾的汤面,里面加了蔬菜和几片火腿,简简单单的泡面看上去还是秀色可餐的样子,他的厨艺没退步。

    我们对坐开始吃面,吃东西时他还是不说话,我也闷头吃,心里想着等下要主动跟他说明一下闫沉这么晚打电话给我的缘由。

    他并不知道闫沉的存在,在他那里还算是个陌生男人,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不舒服,只是还没问起我。

    曾念把自己的一碗面吃个尽光,还端起碗喝下了最后一口热汤,喝完放下碗才看着我笑起来,“我刚才吃面时在想,和你这么安静的吃东西,在深夜里,这感觉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咱们还念书的时候,我高考前最喜欢的时间,就是隔几天能和你一起在灯底下吃夜宵……刚才忘记了,应该端去卧室,在那个写字台上吃的!”

    他说得兴奋起来,眼睛亮起来,丝毫没有那抹阴沉神色。

    我被他说得也唏嘘不已,原来他当时是这么想的,我今天才知道,还以为那些细碎的事情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呢。

    原来不是,原来他都放在心里,记得。

    我忽然觉得心里特别不安,不安里还带着一些说不清楚的愧疚感。

    “曾念,今晚那个找我的电话,是和李修齐李法医有关的。”我看着曾念嘴角的笑意,对他说。

    “噢,他不是不做法医了吗。”

    我抿一下嘴唇,上面残留着食物的香味儿,“是不做了,他好像出了点状况,我们都联系不上他了,那个电话是他朋友打来的,说的就是找他的事情。”

    我还是把闫沉的身份,只说成了李修齐的朋友。

    曾念点头,起身收拾碗筷,我也跟着站起来,“我来刷碗。”

    他也没跟我争,跟着我捡了碗筷走进厨房里,站在水槽边看我洗碗。

    “向海湖突然请假,也是为了他吧。”曾念忽然问我。

    我没否认,点点头,“是,你也知道他们过去的那一层关系,她很担心所以准备过去看看。”

    “你们最近案子多吗。”曾念又转了话题。

    我转头看看他的脸色,“还好,今天那个火场的案子算是最忙的一次了。”

    “你也担心他吧。”

    我的手握着碗沿停下来,洗涤剂的泡沫被水冲着迅速消失在下水口的洞里。

    “是担心,可是没有别的,就是觉得他失踪的蹊跷。”我又继续动起来,低头回答着,不知道在水流声里,曾念听得够不够清楚。

    “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是有关团团的。”曾念今晚说话的节奏,完全是思维跳跃极快的模式,话题这么快又转到了团团身上。

    “团团怎么了,前几天我跟她讲电话,她说在学校适应挺好的,很喜欢去上学。”我觉得曾念提起孩子,像是会听到什么不够好的消息。

    “还记得滇越那个一直和团团在一起的男孩子吗,我房东家的儿子。”曾念问我。

    我当然记得,还记得那孩子跟我的约定呢,他说过会来大城市奉天的,要我千万别欺负团团,他知道了会报复我的。

    想起小男孩稚气却足够真诚的眼神和话语,我心底软了起来。

    “那孩子还好吧。”我把洗好的碗放到沥水架子上,问曾念。

    曾念握住我擦干水有些凉的手,手指肚在我手背上温柔抚摸着,“那孩子病了,情况很不好,我说接他来奉天看病,钱和其他事都有我来管,可他家人就是不同意,我和孩子通了电话,他只说很想见团团,特别想。”

    我的心往下一沉,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消息。

    “什么病,干嘛不来。”

    曾念看着我,“我知道的也晚了些,是心脏的问题,问了了解那个病的医生朋友,说现在再好的治疗也错过了最佳时间,孩子估计在这么远的路上折腾,更糟糕。”

    我默然,觉得心里很难受,怎么会这样,孩子那么小,还有那么大的愿望没来得及实现呢。

    “所以我打算,这几天就带着团团回一次滇越,满足孩子最后的心愿。”曾念说着,看到我眼里的动容之色,把我拉近搂在了怀里。

    “和团团怎么说的。”我被曾念搂着走出厨房,两个人靠近坐在了沙发上,对面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的不夜灯火,一片璀璨。

    看得人心里有盛世之下的苍凉之感。

    “没说实话,就说我要回滇越办事情,想带她一起回去,问她想不想那孩子,团团忍着眼泪说想,梦里有时会见到。”

    曾念的回答,让我眼里猛地涌起一片水雾。

    片刻静默之后,曾念揽着我肩头的手紧了紧,“我会定后天去滇越的机票,你要是能请假,我很希望你也能跟我们一起过去。”

    我仰头看着曾念,不知道他这个提议,是否有没说出口的其他意思。

    他不会是试探我什么吧,因为李修齐也在那边,在那边找不到人了,他之前不是问我是不是担心吗。

    “别多想,这事和别人无关。”曾念看透我的心思,刮了下我的鼻头,温柔地低下头,又来吻我。

    两天后。

    飘着绵绵秋雨的中午,我和曾念带着还不知道实情的团团,坐上了飞往滇越的航班。

    一路上团团都特别兴奋,和我一直说话,还带了好多东西给她的小伙伴,出发之前她还偷偷给了我一些钱,让我帮她给小伙伴挑一件适合的外套夹克,钱是曾伯伯和曾念给她的零花钱,她攒起来了。

    我拿着她给我的一百块钱,心里好难受,可还是花了半个晚上时间给那个小男孩选了件夹克外套,花了三百多块。

    飞机快降落时,团团还忽然很紧张的问我,确定带上那件衣服了吧,生怕我忘了装进行李箱里。

    出了机场,熟悉的山水和人的面孔让团团安静了下来,她只是静静地到处看,也不说话,曾念问她怎么了,她才仰起头说,回家感觉真棒。

    我和曾念无言的互相看看,心里一定都是同样哀伤的感觉。

    从机场到滇越镇子里还要开车走一个半小时,这段路程里,团团靠着我睡着了,梦里嘴角弯弯的,也许她梦到和小伙伴重逢的场面了吧。

    她一定把那场面想得很美好。

    来之前我听曾念说,小男孩已经被家人接回自家休养,医生也说继续住在医院里对病情好转没什么大意义了,可以回家。

    这也就意味着那个最不好的结果,几乎成了不可逆转。

    我一路看着路边的景色,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情,来之前我已经和白洋说了,他们寻找李修齐的事情依然没什么新进展。

    闫沉也没再找过我。

    我利用来滇越之前的短暂时间,去查了一下闫沉那个母亲的情况,可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已经离开了奉天,不知道具体去向。

    车子渐渐靠近曾念在滇越住过的那片地方时,我叫醒了团团,车窗外熟悉的一切让她的睡眼朦胧很快晶亮起来,她笑眯眯的看着我,有点不还意思的表情。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顶,问她笑什么。

    团团低了低头,小声对我说,“我觉得奉天班级里的男孩子,都没有他帅气,脸都太白了。”

    我努力笑着,可心里揪着一阵阵疼。

    提前知道我们大概到达的时间,曾念那个房东早早就站在路口等我们了,我们一下车,团团就朝她扑了过去,大声用我听不懂的滇越方言叫着。

    我和曾念走在后面。

    曾念看着我说,“孩子一会肯定会一时接受不了情绪激动的,到时候要辛苦你了。”

    我假装不高兴的白了他一下,“还用你说。”

    不远处,传来团团说着滇越方言的声音,很大声,房东大嫂却抹着眼角不回答。

    曾念给我翻译,“团团在问,那孩子怎么没来接他,他人呢。”

    我沉沉的呼了口气出去。

    很快,团团熟门熟路的自己跑进了房子里。

    我和曾念跟着房东大嫂一起也进了屋子里,昏暗的屋子里,床上躺着那个小男孩,我还没看清他的情况,就听到先我们一步站在床边的团团,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赶紧快步走过去,目光去看床上,眼神马上就愣住了。

    床上面躺着的……还是那个在我面前无比骄傲霸气的小家伙吗,不是他,不是的。

    “病了之后好快好快就瘦成这样咧,没办法,吃不了什么咧……”房东大嫂走过来,用蹩脚的普通话对我说着,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

    我开始后悔,应该自己先开看看小男孩现在的样子,不该让团团这么直接面对的,毕竟是孩子,这种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我想伸手搂住团团,可她已经哭着扑到了床上小男孩的身上,“你起来,你怎么不好好吃饭咧!你起来,我给你买了好多你没吃过的咧,你起来……呜呜,起来呀,哥哥!”

    床上的小男孩,瘦的完全脱了形,像个小骷髅一样,只是眼睛还亮晶晶的,他看着团团,一直很努力地笑着,可是说不话来。

    我转过身,不想再看着这样的场面。

    曾念也走到床边,陪着团团,我听到他在跟小男孩讲话,小男孩很小声的说着什么,是方言我也听不懂,只是使劲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孩子面前掉眼泪。

    团团渐渐止住哭声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抹了把眼角,拿起来看,是白洋。

    我回头看看床边的几个人,拿着手机走出屋外去接电话。

    知道我已经到了滇越,白洋问我什么时候能过去找她,我和她简单说了这边的情况,白洋也难受的唏嘘起来。

    “案子还没什么进展吗?”我问白洋。

    “是啊,用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去找,可就是邪门了,怎么也找不到!”白洋无奈到了极点,声音很是郁闷。

    “有个叫向海湖的女人去找你吗?”我又问,向海湖比我和曾念先到的这边,可是我们没联系过,我觉得她很可能去找白洋。

    “那个人啊,给我打过电话,可人没出现,来了我也没时间见他,那个来自首的家伙一直是我负责审问,没空。”

    我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群,对白洋说,“我争取尽快过去,闫沉呢,他没找你吗?”

    白洋意外的回答,“他不是回了奉天吗,说必须回去,昨天走的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想起了闫沉母亲。

    “那再联系吧,我还得去陪着孩子。”

    我回到屋子里,看见我们的行李箱摊开在地上,团团正蹲在地上往外拿着东西,都是她买给小男孩和房东大嫂的,是城里的新鲜物。

    曾念也陪着蹲在一边。

    床上的小男孩侧头看着团团,见到我进来走到他身边,看着我,居然还是那副不信任警惕的眼神,看得我心酸的无奈笑起来。

    却不知道该和这孩子说点什么。

    曾念起身站到我身边,搂了搂我的肩头,“你去找白洋吧,我在这边陪着就行。”

    我转头看着他,“刚才和白洋通了电话,不急。”

    我真的没走,一直和曾念陪着团团,直到第二天中午吃午饭时,我又接到了白洋的电话。

    “年子,你能过来吗,我们这边有新消息,可能……是发现李法医了,但是不确定,我们正准备去现场,你能来吗?”

    我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食物,可听着白洋的话,再也咽不下去了。

    现场这两个字,让我格外职业敏感起来……这两个字在警察和法医心中,代表着什么我再清楚不过。

    可这样的词儿,我没想过有一天会用到李修齐的身上。

    曾念见我脸色不对,就一直盯着我看。

    “我马上过去,现场在哪儿,你们能顺路过来接我吗?”我看着曾念,着急的问白洋。

    “能,十五分钟以后见。”

    我把曾念叫出屋子,和他说了刚才的电话,曾念神色严肃的听我说完,“那你自己多小心,有需要我的,马上告诉我,知道吗?”

    我冲他点点头。

    曾念淡淡的笑了一下,动作快速的在我嘴唇上碰了一下。

    我觉得该跟他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最后他陪着我等来的白洋他们的车,我上车之前才回头看着曾念,跟他说了一句,“你也小心,等我回来。”

    他冲我挥挥手。

    坐进车里,简单介绍过后,白洋和我说了要去的现场,是在滇越和邻国交界的地方,从这里开过去要一个小时,今天有人报警说那边的农民在自家果林里发现一具尸体。

    “初步听去现场的同事说,身材和衣服很接近我们这些天发通告一直找的人,可是脸部被划得全是血口子,看不出来长得样子了,还有十个手指尖也都被毁了,说是像是把指肚部分都切掉了,所以我们要过去看看……我觉得咱们肯定白跑一趟,不会是他的。”白洋察言观色,和我说着。

    我没出声,我也不信。

    但是,心里那份不好的感觉,随着车子在山路上的颠簸,越来越强烈起来。

    车子开进山林里的小路上后,周围渐渐起了雾气,我看着车窗外时隐时现的路面,心情紧张起来,这不该是一个出惯了现场的专业法医该有的状态。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就是紧张。

    又是二十几分钟后,我们的车子停了下来,有同行从雾气里走出来迎着我们。

    大家下车,白洋过去了解情况,我站在一边,握紧手看着周围,指甲扣着手心里的肉,微微的痛感让我一点点静了下来。

    不管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我都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真的是他……我用力抠自己一下,是他的话,我更要打起精神。

    同事和报案的人领着我们往现场走,没走多远,报案的人就指着果林里的一处地方,说起了方言。

    白洋回头看我,“就是那儿了,我先过去看看,你等一下。”她说着,去招呼他们自己的法医。

    “白洋,方便的话,我想跟你一起过去,我没事。”我紧走几步,叫住了白洋。

    白洋盯着我看了好几秒,“那走吧。”

    走了大约二十几米远,一个保护现场的警察看见我们过来,指了下他身后的位置,“人在那儿呢,你们过去吧。”

    我和白洋他们这边的法医,一起走向现场。

    一具仰面躺着的尸体,很快出现在我面前,大致看一眼身形,我觉得呼吸一滞,职业习惯让我能迅速判断出这具尸体的大致身高。

    和他,应该很接近。不对,应该是一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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