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班头见傅恒这气度,摸不清来头,思量了一下,命人封了院子,便转出去。一会儿,一个员官踱着方步进来,站在檐前向傅恒问道:“您先生要见我?贵姓,台甫?”
“请屋里说话。”傅恒淡淡地说道,将手一让,又对飘等人道:“事体不明,你们几个暂时回房。我和这里的县令谈谈。”
飘一语不发,一摆手便带了娟娟和姚秦进了西厢,一边打火点灯,一边目视姚秦。姚秦隔窗看看外头无人,笑道:“我原本不想做案,娟姐舞剑,我菗空子去看热闹儿,正遇见石老头夺佃。几个佃户不依,和庄丁厮打起来,叫人按到shi泥地里灌泥汤儿。一群人哭得凄惶。咱们是行义的人,我实在看不惯,就暗地里给那糟老头子一镖。本不想要他的命,谁知打偏了点儿,恰好正中他的咽喉…”娟娟道:“祖师有令不许跟官家为难,你怎么敢违令?打偏了,谁信你!”
“真的是打偏了。”姚秦嬉笑脸道:“你为什么向着官家?潘世杰那一船镖是谁夺的?官府这会子还在缉拿你呢!我瞧娟姐呀,八成是——”他看了看飘的脸,没敢再说下去。娟娟没有嗔怪姚秦,也看了飘一眼。
飘脸yin郁。傅恒一出京,总舵就传令他跟踪。傅恒的份他当然是知道的。年轻,又是皇室亲贵,要能拉来护教,那是再好不过的。刚刚有点眉目,就被这顽徒弟坏了事,眼下的全安是一大事。想了一阵,飘耝重地叹息一声,说道:“你闯祸不小,总舵怪罪下来怎么办?那石老头并没有打死佃户,你伤他命,也不合正yang教规。你怎么这么冒失!他要加租么?”
“这里头有个道理。”姚秦说道:“今年有圣旨,遍天下蠲免钱粮。佃户们要四六缴租均分这点子皇恩。老财主抠门儿,说是地价涨了,原本要加租的,现在不如租已经是恩典。还要闹佃,只好菗地另找人种。为这个,几个佃户来讲理,就打起来了,宴席也掀翻了七八桌。县里刘太爷两头劝,谁也不听,就由着姓石的胡闹打人…”还要住下说,飘摆手止住他,yin沉沉说道:“你们不要言声!我运元神听听他们在上房都说些什么!”
上房里傅恒已向刘知县亮明了份。“按你方才讲的,是主佃相争,趁luan间有人下手打死了石应礼,你既说不是佃户打死的,怎么又拷问佃户呢,大不相宜啊。你来扰我事出有因,我也不怪你。但你为一方,污尊降贵,来吃这样的宴席,不是帮石某也帮了石某。你晓得么?”
“卑职明。”刘知县恭谨地一哈yao,说道:“其实是石应礼和这里佃户头一齐到县里邀卑职来的,直隶一省,数正定府是最难治的。获鹿又是正定府最难治的县,年年主佃不和,闹出人命。主佃每到此时都怕。石应礼是这县里最大的地主,不但这里有地,县北还有一处,总共有几十顷地,我来这里,也只求不出事,并不敢偏袒。”傅恒笑道:“这么说,是我冤了你了这石老爷子善财不舍,丢了命,也真令人可叹。”刘知县笑道:“二八收租本来就了些,圣旨免赋,原该分给佃户一二成,石应礼是贪心了些。明明,地主占理不占情,佃户占情不占理,钦差说的不差。”
傅恒起慢慢地踱步,到门口望了望天上皎洁的明月,良久长叹一声,说道:“此月虽好,不共天下有啊!”“钦差大人,您——”
“我是说,皇恩浩dang,没有遍及小民。”
傅恒颀长的子在月影中移动着,徐徐说道:“太平的子久了,地土兼并得厉害,地土单产愈来愈,地价也就愈涨愈。不走出京城,读多少书也难知这里头的经济之道!”他转过脸来,凝视着微微跳动的烛光,象是告诫又象自言自语:“三成富人占了六成的地,七成穷人只占四成地,而且愈演愈烈。普兔钱粮,又只有三成穷人得实利,这是件了不得的事。我必奏明圣上赶早想办法。为官不易,为地方官就更不易,你要切记,地土兼并是一大隐忧,因为兼并了就穷富极端,皇恩也不能普及,容易出事。”刘县令笑道:“钦差大人,不遇旱涝灾年是无碍的。”傅恒道:“哪有那么好的事,浙江尖山坝去年决溃,今年家堰河决溃,这不都是灾?”他顿了一下,忽然转了话题,问道:“你知道不知道这里莲教传教的情形?”
“有的,”刘县令说道“不但我这里,直隶省各县都有,以巨鹿、清河两地最多,名目也各不一样,有天一教、混元教、无生老教、正yang教、红yang教、yang教…卑职也不能一一列举。”傅恒听到“正yang教”似乎吃了一惊,说道:“我问的是莲教。”刘县令笑道:“回大人,如今哪有敢明目张胆说自己是‘莲教’的?这些大大小小的琊教,都是莲教的变种,在民间以行医施药、请神扶luan打幌子。”
傅恒用yin沉沉的目光盯着西厢,事情很明了,飘这三个人确实是莲教的余脉,想到那gen一扯就断的绒绳,想到方才娟娟舞剑的情景如鬼似魅。他心里一ji凌打了个寒颤——连娟娟是人是鬼也有些吃不准了。傅恒咬着下嘴chun2,说道:“刘县令。”
“卑职在。”
“西厢里住着的三个人是…琊教传教使者。”
“不知是哪一教的?”
“正yang教。”
傅恒原本坚信姚秦“寸步未离”自己,此刻又犹豫了,半晌才道:“石应礼未必是他们杀的,但传教就有罪,该拿下。”刘知县忙道:“是,大人剖析极明。卑职这就去安排!”傅恒摇了头摇,说道:“他们本领极,你这点子人gen本拿不住。”
“那…”
“你星夜回去点兵。”
“扎!”
“小声!要带些镇琊的法物,预备着点粪污,防着他们有妖术——我要活的。”
“扎!”
待到刘知县带着衙役撤离出店,傅恒叫了吴瞎子过来,将方才的话说了,问道:“你自忖是不是他们的敌手?如不全安,我们这会子就出店。”吴瞎子笑道:“我还不至于吃他们的亏。他们功夫漂亮是真的,若上阵一刀一剑地放对儿,用得着那样舞剑?爷甭犯嘀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傅恒紧张奋兴的心略平静了些,拿稳了脚步出房,站在廊下大声笑道:“飘道长——他们去了,请过来,我们仍旧吃酒赏月。”
没有人应声。
博恒又叫了一声,里边还是无人答应。吴瞎子情知有变,口里说道:“你这牛鼻子道人,好大的架子!”也不近前,离着三丈来远,双手凭空一推,那门“砰”地一响已哗然开。一股劲风袭进去,放在窗台上的灯火几乎被吹熄了。吴瞎于一个箭步窜进屋子里,但见青灯幽幽,満屋纸灰,已是人如鹤!
“走了。”傅恒进屋看了看,皱眉说道:“我本无意伤害他们,只想知道正yang教到底是什么gen基…他们如此来去无踪…本领用到正地方不好么?”他捡起一片烧剩下的纸片细看,正是自己写诗用的宣纸,不噤怅然,若有所失,踱步在如的月光下,蹭蹭回到上房。
一连接到傅恒几次奏章,都是洋洋万言,乾隆没有急于加批,只回旨:“知道了。”并不是傅恒的奏折不重要,而是太重要了,他要好好想想。自傅恒下去以后,他连连接到报告,江西安福灾、安徽宿州二十州县灾,江苏萧县、无锡十六州县灾,要安排赈济;礼部筹备博学鸿词科,九月十五御试;不巧的是,大学士朱拭一病不起,接着大学士陈元龙病故。李卫已完全卧chuang待命,鄂尔泰也染病请休。乾隆每天召见太医查阅脉案,询问病情;把各地进贡的时鲜果品分赐这些老臣;有时还要亲临病榻前探望,近几忙得不亦乐乎。
一月之內四五名熙朝老臣连连病倒,乾隆不噤有点心慌,总觉得兆头不好,似乎要出点什么事似的。边的讷亲值中枢时不久,理政理军还不很上手,张廷也是望七十的人,虽然勤勉办差,不免神体力支撑不来。乾隆生恐这两个大臣也累倒了。过了十月,便将西华门外两处宅子赐给他们,并特许张廷在相府处置奏折,一来免了二人往返奔波之苦,二来有急事可以随时召见。经过这样一番安置,乾隆才觉安心了些。不料刚刚稳住,礼部、国子监同时奏报:杨名时中风病!乾隆立刻命无庸叫讷亲过来。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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